【教师文苑】王改凤：记忆中的年味

     光阴流转，岁月更迭，花开花落又一年，2022年已彻底接近尾声。中午，和母亲通话，才知道今已是腊八节了，马上又要过年了。不知道病毒笼罩下的年会怎么过，好像很久都没有过年的氛围了，也不知道年是什么滋味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思绪渐渐扩散、拉长、延伸，儿时过年的一幕幕逐渐清晰起来，仿佛昨日。

     腊月二十三，是我们大扫除的日子。母亲忙着在街上卖年货，我和姐姐、妹妹忙着在家大扫除。把几个房间中的所有东西，统统搬到院子里，头上套个塑料袋，身上穿件母亲的旧衣服，把笤帚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便开始爬高踩低地扫起房子来。笤帚每摆动一下，房顶上、墙壁上就会划出一道道弯曲的白，灰尘就会从天而落，阳光下，每一粒都清晰可见，闪着光，如同一个个在空中漫舞的精灵，它们落到我们的头上、睫毛上、脸上、衣服上，不一会儿，我们就成了“白头翁”，只能看见黑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我们姐妹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哈哈大笑起来。扫完房间的每个角落，我们便开始烧水，擦洗一遍家具物件，然后把它们一件件搬进房间，摆放整齐。看着被我们仨打扫得窗明几净的房间，别提有多开心了。这中间，没有你干的多，我干的少之分，有的只是分工合作，其乐融融。

     腊月二十七八，我们便开始蒸馒头、炸油饼和麻花了。母亲提前一天为我们发好满满一大盆面，我们姐妹仨便趴在锅灶上，做上整整一天。揉面，对碱面，做花样，馒头、压卷、油花、荷叶，油饼、花卷、馓子、小果子，蒸的、炸的，面团在我们姐妹仨手中，变换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接着是上锅蒸、下锅炸，厨房内雾气氤氲，香味四溢。天黑了，一天的劳动结束了，看着白花花的馒头，金灿灿的油饼、果子，我们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是心里是充实的，快乐的。尤其受到母亲的表扬后，脸上更是乐开了花。

     腊月二十九，看父亲宰公鸡，跟着母亲上街置办年货可是我们最高兴的事。看着街道上琳琅满目的货物，热闹拥挤的人群，我们只能在缝隙中左冲右突，然后找到要买的东西。最令我们心怡的是缠着母亲称几两南瓜糖，拿一块，轻轻咬一口，黏在牙齿上，使劲嚼，越嚼越甜，越嚼越有劲。那时候，我们觉得它应该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了吧，有了它，整个年都浸泡在甜味中。

     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这天应该是最忙的，也是最热闹、最喜庆的。早起，跟在父亲身后贴对联，贴年画，换桃符，挂灯笼；中午，急着穿父母买的新衣；下午，急急忙忙吃一点，开始准备年夜饭。正式、隆重、紧张，但又非常期盼的过年便从下午饭前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开始了倒计时。

     我们村里的习俗是：大年三十晚上游鼓。所谓“游鼓”就是，由村里的一些大人和小孩装扮两三个角色（或是孙悟空，或是猪八戒，或是大头傻子），打着鼓，敲着锣，挨家挨户去拜年。各家各户必要准备好鞭炮，在游鼓队伍刚好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准时点燃鞭炮迎接。由于家里没有男孩子，我就担任起来放鞭炮的职责。可是我最怕放炮了，因为要在游鼓队伍进门的那一刻准时点燃，而我在黑夜中，由于紧张而颤抖的手，拿着一根细小的香，半天也找不见鞭炮的引线，等到鞭炮点着时，游鼓队伍已经到了院子中央了，当时那种复杂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他们在院子里敲锣打鼓，热闹一会儿后，就开始跪在地上给奶奶磕头拜年，磕头的队伍好长，如同一条龙似的，从房间里一直跪到院子外面。磕完头，便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这个时候，我们和母亲急急忙忙把做好的饭菜摆放在盘子里，端到房间里让他们和奶奶边吃边唠。尽管一整个下午紧张忙碌的劳作，他们只吃一会儿，就要赶到下一户人家去，我们也是开心的。因为这样的习俗让人心生出一种希望，让家人团聚，代表着中华几千年的孝道之美。

     等到游鼓队伍离开后，我们一家人也开始吃团圆饭，边吃边唠家常。团圆饭虽不是什么山珍海，但是和平时吃的饭菜比起来，那可就是天壤之别了：有平时吃不到的灌肠、八宝饭、皮冻和各种肉，有父母不常买的葵花和糖，还有我们最爱吃的饼干和罐头。吃着这些香喷喷的年夜饭，手里拿着父母给的几块钱的压岁钱，诉说着如何把他们花掉，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守岁也是年三十晚上必不可少的一个项目。父母告诉我们，这天晚上不能睡觉，一直要守到天亮，谁要是早睡，年兽来了就会把他抓走。于是，凌晨一点多了，我们还是吓得不敢睡觉，只好边看电视，边嗑瓜子。可是瞌睡虫来了，谁也阻挡不了，我们坐在床上，不停地打着哈欠，点头打盹，不停地掐自己的胳膊，最终也不知道自己守到什么时间，怎么睡着的，反正除夕就在这样紧张，忙碌，热闹的日子里熬过去了。

     正月里，最热闹的要数十五闹元宵了。因为这天，到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到处人山人海，门庭若市。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一是白天的社火，二是晚上的烟花。

     先说说白天的社火吧。中午十一点开始，各乡镇、各企事业单位装扮的社火队便从党校院内出发，一路向东驶来。街道中央是只见头不见尾的社火队，街道两旁是黑压压的，充满期待，伸长脖子张望的人群。鼓声近了，最先经过县政府门口的是由全体教育系统的师生组成的彩车队和秧歌队。瞧，一个个身穿蓝色西装，打着红领带，手握彩旗的老师，面带微笑向人群走来，抖擞的精神气中又不失儒雅范。后面跟着一队队活力四射，朝气蓬勃的少年，他们打着鼓，吹着号，扭着秧歌，鲜艳的红领巾在胸前高高飘扬；接着走来的是飞云社火队。他们的社火以踩高跷和扮亭子最为出名。高跷上的人物有大人，也有几岁的小孩，他们有的扮成古典书籍中的人物，比如关公、张飞，唐僧师徒四人，有的扮成戏曲中的名人，比如，《斩秦英》中的琴英，《拾玉镯》中的玉娇，《三娘教子》中的三娘，还有的扮成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比如二郎神，姜子牙，白蛇、青蛇等等。他们的高跷如果只是扮相俊美，那也不足为奇，最精彩的是，这些踩高跷的人竟然能踩在两米多高的棍子上，随着哨子的节奏，扭出花样繁多的秧歌，尤其是那些冻的瑟瑟发抖的小人，在高跷上面，也不停地舞动着衣袖，翩翩起舞，惹得人群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最有意思的要数文化馆的春官门说春官，他们身穿黑色中山呢子大衣，头戴圆顶礼帽，手拿羽扇，伴随着震耳的鼓点，押韵的诗歌便从他们的口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们或歌颂祖国繁荣富强，或赞美党的方针政策，或乞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或总结地方政府一年来的惠民业绩，或反映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他们说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群众听的津津有味，掌声雷动。

     各式各样的社火队，各式各样的表演，各式各样的服装，一个接一个的从群众眼前走过，这场面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要多喜庆就有多喜庆，人们要多激动就有多激动。

     接下来，再说说晚上的烟花吧。每年元宵节晚上，全城人都要倾巢而出，来到广场上，观看政府组织燃放的大型烟花活动。街道上真是人潮似涌，摩肩接踵，水泄不通啊！7点30，烟花准时开始了。随着一阵阵噼啪的响声，整个夜空被照亮了。只见空中依次绽放出了无数的鲜花，似玫瑰，红得灿烂；似菊花，黄得耀眼；似牡丹，紫得华贵；似浮萍，绿得夺目。紧接着，伴随一声巨响，无数个仙女，舞者彩带在空中翩翩起舞，她们的身姿是那么纤细，舞姿是那么婀娜，她们如同一个个夜空中的精灵，慢慢的落向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眼中，人们都仰着头欣赏着此刻的繁荣，满脸的惊艳，俨然忘记了这寒冬的冷。  只听见一阵高过一阵的“啊啊”声，只听见一句高过一句的“好美”声，只听见一阵赛过一阵的雷鸣般的掌声。

     正月十五过完，年基本上就过完了，大人们也开始下地春耕了，我们孩子们也要回归校园生活，开始播种希望了。

     忽然，孩子的一声“妈妈，你发什么呆呢”把我拉回到了现实中。猛然间明白，自己已接近不惑之年，儿时的快乐时光已然是回不去了，只能把它封存在记忆里，当成一坛子醇香的美酒，慢慢品味。儿时的年，虽然物质生活极度匮乏，但有趣、快乐、幸福，年年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希望；如今的年，虽然缺少了点“年味”，但我们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母过出个“年味”来，让生活继续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