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苑】李慧梅：我的外婆在天堂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是我的外婆，这一生都没有变。

——题记

元旦那天晚上，我正陪着孩子们看动画片《黑猫警长》，我告诉他们，这是我美好童年里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片，不论是聪明机智充满正义的黑猫警长，还是奸诈狡猾坏事做尽的一只耳，它们都永远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就像渐渐消逝的村庄一样，只能定格在童年的云烟里。这时母亲给老公打来电话，问我这几天怎么联系不上，我告诉母亲我的手机坏了，开不了机，我正享受着这种既原始、简单又自我的生活方式，随后母亲声音低沉地告诉我外婆走了，挂完电话我忍不住内心伤感起来。

我知道外婆迟早有一天会离我而去，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早几天，我和母亲视频聊天的时候，母亲说外婆被送回水泉寺老家去了，我还厉声问母亲，天气这么寒冷，住在楼上不好吗？来来回回折腾地感冒了，母亲说外婆要求回村上挂几天针，这几天有点感冒，嗓子里有痰，我听了，也没多想，只是想着看自己阳过了好早早去看看外婆，我知道，老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谁知还没等我去看她，外婆就撒手人寰了。

我原来就知道外婆一直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长大，看着我走进学校，看着我工作，看着我嫁人，看着我成为母亲……外婆从来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见证着我的单纯青涩，见证着我的美丽忧伤，也见证了我的成熟落寞，她单薄瘦弱的身影始终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我也见证了外公去世，外婆丧夫的孤独凄然，也见证了我的两个舅舅因病相继去世，外婆丧子的悲痛欲绝，可是外婆硬是都挺过来了，把苦日子一天一天熬甜。外婆是普普通通的，也是伟大不凡的。我敬重我的外婆，八十六年的风雨里，她始终像一棵树一样，顽强又勇敢，坚定又执着，外婆从来不向命运低头，在她辛辛苦苦地操持中，家里境况一日比一日好转。

我在城关中学上初中的时候，就住在外婆家，这样我就省了上下学的多余跑路。二舅去了乡镇教书，舅母在县城星鼎二楼卖货，家里就我和外婆两个人，那时，与其说是我陪着外婆，还不如说是外婆陪着我。

记得那时夏天特别的炎热，蚊子特别多，人们搓了艾草和蒿子拧在一起，晒干了做火绳，我闻不了它刺鼻的味道，外婆便用扇子扇着驱赶蚊子，每当我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外婆都是盘腿坐在炕上，蒲扇一上一下地在她手中轻摇着。外婆总说：“蚊子叮得人睡不着！我起来打蚊子！”确实，用报纸糊的墙上会偶尔多出几摊或大或小的蚊子血。那时，我一直以为我是不招蚊子的，后来上了高中住了校，才发现O型血备受蚊子的青睐，我明白了，炎热沉闷的夏天里那一夜一夜安稳甜香的好梦全是外婆带给我的，是她，让我早早学会了如何更好地爱人。

外婆家里有果园，苹果树梨树都有。苹果园的前面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了黄瓜、西红柿和茄子，每到晚上下了自习回到家，外婆便会从房梁上吊着的小篮子里取出苹果、梨或者洗好的黄瓜、西红柿，有时候也是一小块桃酥或者一个麻花，我便趴在桌子上一边看书做题一边吃水果零食，外婆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的太师椅上，把身子倾斜着朝向我这边，我看书做题爱出声地读题，外婆就这样听着，脸上露着微笑，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看着我，我便觉得美好。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记着外婆家装水果的那个小篮子，它被高高地掉在房梁上，里面装满了我的快乐，也装满了我对外婆的思念。

外婆知道我虽然天资愚钝，但学习努力踏实，是个积极上进的好孩子，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厚望。初三毕业的时候，很多老师鼓励我上中专，学习高级护理和幼教，可是我执意要考高中，外婆知道了这件事，她说我做得对，她支持我。我仿佛找到了靠山一样，对自己更加充满信心，后来我如愿考上了高中，外婆说她的眼光不错！

当我在2023年的夜晚回忆起这一幕幕的时候，我知道外婆就在我身边，她从来没有走远。

秋天的时候，我和母亲一起去二舅家接外婆，她想到母亲家住一段时间，80几岁的外婆还是这么瘦削，她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但她的眼神里炯炯有光。我给外婆洗头发的时候，她的头发显得比往常更少了，紧贴着头皮，灰白相间的头发短短的，只够挽一个小小的发髻。外婆一生干练利落，很快头发快干的时候，她便挽起了发髻，还用笤帚不停地扫着地上的头发。外婆因为常年吃药，各种用途的药吃着可能产生了过敏反应，她感觉皮肤痒，我伸手给她挠，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皮肤时，我更能感到她瘦得皮包骨头，皮肤干干的有些粗糙，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外婆不吃油炸食品，不喝牛奶，不吃零食，每次我去看她都愁的不知道买什么好，只好向母亲求助，最后只能是一碗凉粉，一斤桃酥或者一包维维豆奶粉。当我参加了工作自己挣钱的时候，我才发现钱有时不是最好的选择，陪伴才是，哪怕就是去陪外婆坐上一阵，陪她看看电视，或者陪她说说话也好，老人们什么都不图，人老了有时候很孤独，常回家看看就好。

如今，在悲怆的声声哀乐里，外婆静静地躺在棺材里，那是外公走的那一年做的，它的外面罩着一块红丝绒布，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四周吊着淡黄色的穗子，我摸着这个小小的盒子，我知道外婆就在里面，一如她平时睡着了那样，静谧安详，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明白了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得那样“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天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天在交给我们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我的外婆就这样在新年的第一天去了天堂，她终于和我的外公，我的大舅和三舅团聚了，我知道天堂里的外婆没有病痛，没有折磨，没有孤独，没有忧伤，她，永远是幸福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