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目光投向每一朵花

平等对待每一个孩子是幼儿园教师应遵循的重要伦理准则。尽管绝大多数教师在保教工作中都努力追求着“公正”，但班级规模、师幼比等结构性要素以及教师自然产生的情感偏好，都可能在无形中影响教育公平的实现。

习近平总书记发表在《求是》杂志上的文章《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中写道：“教育的目光不能总是盯着花园里耀眼的牡丹花，而要更多投向墙角处不起眼的苔花。”在幼儿园班级中，有些孩子就像耀眼的牡丹花，容易吸引教师的关注；而有些孩子则如同墙角处的苔花，容易被忽视甚至遗忘。

一位教师给我讲述了一个令人深思的故事。她之前带的班级里有一个女孩，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女孩性格怯懦，不太爱说话，也不亲近教师，还时不时会犯点小错，比如把班里的小玩具带回家了，把同伴的贴纸揭下来贴在自己的本子上。由于女孩不引人注目，不曾得到教师多少关注和肯定。几年之后，女孩已经上小学了。一次，这位教师在路上遇到了女孩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向她介绍了女孩在学校的情况，并翻出手机里存着的女孩主持学校大型活动，在硬笔书法、作文、舞蹈等比赛中获奖的奖杯、奖状，以及钢琴考级证书等照片给她看。照片里，女孩洋溢着自信和活力，与幼儿园时判若两人。奶奶还告诉这位教师，女孩现在学习成绩很不错，还担任了大队长。听到这些，这位教师一方面感到惊讶和欣慰，另一方面为自己曾经对女孩的评价而感到不安和自责。她在讲述的最后反思道：“如果长大后的她依然是怯懦的，默默无闻的，我很可能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本就如此，也不会去思考自己作为教师到底给她的成长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这个故事向我们生动地揭示了一个道理：教师不仅仅要关注班里那些“闪着光”的孩子，也要给予那些看似平庸的孩子平等的关注。当然，把孩子划分为“闪着光的”或“平庸的”两种，这一行为本身也是值得反思的。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都有着不同的禀赋、才能、爱好和特长，教师需要用心去发现和挖掘每一个孩子的闪光点，给予他们关注与指导，而不仅仅是关注那些表现突出、引人注目的孩子。

在一次幼儿园保育教育质量评估中，我和另外几位评估者在儿童访谈环节向孩子提问：“你觉得老师最喜欢谁，最不喜欢谁？”我们期待的反馈是孩子表示难以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表示“老师喜欢每个人”。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大多数孩子都能快速地说出几个名字，并且答案的一致性很高。这反映出班级中已经形成了某种“等级分化”的人际关系。这对孩子的成长是非常不公平的。

实际上，这种喜恶的显著分野往往不是教师刻意制造的，而是在无意中形成的。教师往往不自觉地对一些孩子产生偏爱，这种偏爱有时源自孩子的表现，有时则源自教师个人的情感倾向。因此，教师需要敏锐觉察班级中的人际氛围，避免因个人情感倾向而加大孩子之间的差距，甚至让一些孩子产生消极的自我认知。在此背景下，如何实现对所有孩子的公平关注，成为每一位教师面临的重要课题。教师应当用“专业者”的伦理素养，努力克服作为“自然人”的个人情感倾向，积极采取行动去“看见”那些可能被忽视的孩子。

我认识的另一位教师，常常被同事们调侃为“眼光不好”，因为她总是把精力放在那些“不乖”的孩子身上。当那些孩子制造了“麻烦”需要处理时，其他教师就会推给这位教师，说：“你喜欢的，你来管吧！”这位教师说：“我也知道哪些孩子更招人喜欢，只是我认为那些不那么招人喜欢的孩子更需要我。”这位教师“补偿”式的关注，正是一种朴素的对教育公平的追求，是教师在实践中自觉克服个人情感倾向的表现。

教育的核心价值并不在于通过教学促进孩子认知与技能的发展，而在于师幼建立平等、有爱的联结，让孩子感受到关怀，从而激发孩子潜在的能力。教师应努力构建一种尊重与关爱的教育氛围，欣赏每一个孩子，用专业的眼光看待孩子之间的差异，警惕将孩子进行排序、分等的思维。只有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教育公平，给每一朵花适合的土壤，使之绽放独有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