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托育机构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现状调查——以北京市某托育机构为例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   刘馨   张静钊

近年来，随着0～3岁婴幼儿托育事业的发展，有关婴幼儿发展的观察与评价理论受到了广泛关注。托育机构最重要的教育工作就是针对婴幼儿的发展水平，给予其相应的支持以促进其全面发展。观察是教师了解婴幼儿成长发展的重要途径及方法。在0～3岁婴幼儿的成长阶段，基于一日生活的观察与评价具有明显的优势，标准化的测查有时并不能真实反映婴幼儿的真实状况与能力，连续观察对于婴幼儿的成长记录具有连贯性，具有较强的指向性和可操作性。

一日生活的观察与评价非常适用于婴幼儿发展的研究。通过自然观察法研究一日生活中婴幼儿最真实、最典型、最一般的行为，可以获得有效、真实且丰富的信息；通过评价可以深入了解处在较深层面的身体与心理发展，从而可以客观地了解婴幼儿的发展情况，并基于此更好地支持婴幼儿的全面发展。

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北京市某0～3岁婴幼儿托育机构的3个托班、10位教师为研究对象。该托育机构已成立多年，有较完整的职前培训体系和托育课程方案，注重生活指导与蒙氏教学，重视婴幼儿的观察与评价。尤其在婴幼儿观察与评价方面，对托育教师有规范性的要求，这也是本研究选择该机构进行深入研究的样本目标。本研究通过访谈法、实物分析法、非参与式观察法来深入了解该托育机构对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现状，探讨托育机构对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聚焦点，分析观察与评价在婴幼儿成长中的重要价值，总结值得借鉴的经验，同时思考其存在的不足。

研究结果与分析

1.托育教师对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认识与观念。托育教师是对婴幼儿进行一日生活进行观察与评价的主要责任人。调查显示，所有受访教师均意识到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他们都认同观察要尽量还原事实、评价要力求客观，树立了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基本理念。他们的理解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认识到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有益于婴幼儿的探索与成长，始终如一且稳定的一日生活常规流程会让婴幼儿感到舒适和安心，在这种安全且有规律的学习环境中能够有许多机会去探索周围的世界；其次，认为这有利于因人而异地实施保教工作，托育教师非常认同在共性化程度非常高的一日生活流程中要保留个性化的环节安排，因为每个婴幼儿都有自身的特殊成长需求；最后，这也能更好地指引婴幼儿的成长发展，通过记录个体的发展节奏确定关键性发展的内容，从婴幼儿发展的角度看待他们的表现及各种经验。

2.托育教师对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内容。调查显示，托育教师对婴幼儿进行的观察与评价主要是围绕着一日生活的各环节展开的，依据表1可以概括为生活环节以及游戏与活动环节两大方面。

由表1与图1可知，托育教师主要针对婴幼儿的入园接待、进餐、盥洗与排泄、睡眠、离园等生活环节，对婴幼儿进行观察与评价。

在入园接待环节，受访的10位托育教师均关注婴幼儿的生理状态，例行检查婴幼儿的体温，查看口腔喉咙是否有疱疹，身体各个部位有没有受外伤，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尤其注意婴幼儿的体温情况；90%的教师能观察到婴幼儿的情绪状态，关注他们在家的情绪情感状态，留心他们是否存在分离焦虑；60%的教师能够观察到婴幼儿与他人的互动，主要包括问好、聊天、求助等能够建立情感交流的语言；仅有40%的教师观察到婴幼儿的着装与自我服务，即衣物、鞋子是否合适，是否携带家中的依恋物品等。

在进餐环节，80%的教师都注重观察婴幼儿的进餐礼仪，包括饭前洗手、专注进餐等内容；80%的教师也能注重观察婴幼儿的动作与技能，例如使用餐具的具体情况；自我服务的内容也受到了60%教师的关注，比如能否自己准备椅子及餐具、自己戴围嘴等；50%的教师表示会注重观察婴幼儿的进餐特点，包括饮食偏好与营养均衡、饭量与菜量；只有10%的教师会观察婴幼儿进餐的情绪状态，包括是否积极用餐、对食物的喜好程度及接受程度等。

在盥洗与排泄环节，100%的教师都能观察到婴幼儿的自理能力发展；90%的教师能够观察到婴幼儿的身体动作发展；70%的教师注重观察婴幼儿的社会交往互动（如同伴互动、师幼互动）；70%的教师同时也注重观察婴幼儿的保健与生理状态，如袖子是否被水打湿、双手是否洗净、排泄物有无异常等；40%的教师能观察到婴幼儿的常规与秩序感培养，如能否站在小脚印上排队等待、能否接受教师引导等；仅有30%的教师观察婴幼儿的情绪状态，例如是否抗拒洗手或排泄、对场所有无特殊要求、有无生理状态导致的情绪变化等。

在睡眠环节，所有的教师都能观察到婴幼儿的生活自理与自我服务方面的发展变化，以及在睡眠环节的生理状态；身体动作发展是90%的教师会观察到的维度，包括各种动作及运动状态等；90%的教师还能观察到婴幼儿的社会交往互动，例如帮助穿脱衣物时的语言交流、睡眠前后年龄大一些的幼儿帮助小朋友起床等，同时，教师会在睡眠前播放轻柔音乐、讲睡前故事，睡眠中教师也会做一些陪伴；但是只有40%的教师表示着重观察婴幼儿的情绪情感变化，例如睡前的精神状态是否准备好入睡、睡中的睡眠质量和状态、睡后的情绪和精神状态。

在离园环节，所有的教师均会观察婴幼儿的生理状态，包括衣物是否干净、身体状况是否良好等；80%的教师会观察他们离园前的情绪情感状态；80%的教师也能观察到婴幼儿的自理能力与独立性发展，如能否自己穿脱衣物、自己带好水杯、自己戴口罩等；70%的教师还关注身体动作以及社会性交往方面的发展，如离园时的身体动作、师幼互动等。

由表1与图1可知，游戏与活动环节包含室内游戏与活动、户外游戏与活动。在该环节，所有的受访教师均会观察婴幼儿的自我意识与独立性发展、身体运动与发展以及社会性交往互动。首先，教师会观察婴幼儿是否有自己的所有物的意识、是否能在游戏与活动环节的前后自己独立进行游戏或进行准备活动；在身体运动与发展方面，教师会着重观察婴幼儿大小肌肉的发展情况，关注个体的发展差异性，同时关注借助游戏器械活动的能力；在社会性交往互动方面，教师会关注婴幼儿是否能和老师及同伴进行游戏及交流、能否进行物质上或精神层面的分享等。70%的教师会观察婴幼儿的心理状态，包括了解婴幼儿是否对游戏感兴趣、游戏中心理状态是否积极、游戏后的兴趣程度等；同时，60%的教师也观察婴幼儿的生理状态，包括身体状态是否良好、在游戏中有无受伤情况等。

3.托育教师对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方式。托育教师对婴幼儿一日生活进行观察与评价时会结合使用发现式观察和目标导向式观察。发现式观察是在随机时间、随机地点对婴幼儿进行的随机观察，目的是了解婴幼儿的日常状态和发展情况；目标导向式观察是为了进行有目标的观察，主要了解婴幼儿在各个发展维度的具体情况。

在观察与评价的角度方面，访谈的10位教师表示会尽量覆盖集体，但也会有选择地去观察较为特殊的婴幼儿；较多选取集体教学活动或蒙式工作环节进行观察与评价，生活环节的关注则比较匮乏；在观察与评价的连贯性上，会选取和上次的观察内容相关联的事件和场景进行观察，以此来分析评价有没有取得进步，是否需要进一步的介入与引导。

在观察与评价的时间方面，有60%的教师选取了5~10分钟为一次观察的标准时间，而30%的教师则是以10～15分钟为标准。以一个事件的开始与结束为标准是10%的教师采取的方式；同时80%的教师认为这是效果最佳的方式，因为事件的完整度越高，教师越能够客观真实地记录婴幼儿的情况，但考虑到繁琐的日常工作，绝大部分的教师还是选择5～15分钟的标准来进行记录。

在观察与评价的工具方面，所有的教师都采用便携记事本和观察表格相结合的方式。不论哪种工具都标注观察对象的姓名及年龄、观察地点及事件发生的背景情况，从语言发展、大运动、精细动作、社会交往、情绪情感这五大维度进行初步评价，总结婴幼儿目前所达到的能力水平，提出相关建议，备注部分主要用来标注婴幼儿需要提高以及完成度较好的方面。托育教师所使用的观察与评价工具主要由该机构提供范例，同时教师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使用习惯进行适当的微调。

4.托育教师的相关专业能力。本研究中访谈的10位教师都拥有0～3岁婴幼儿领域相关的AMS蒙台梭利培训证书，总体的学历水平以及他们所体现的教育理念和专业化水平均比较高。不仅岗前接受了较完整的托育教师职前培训体系，而且实践中机构也有对婴幼儿观察与评价的明确要求，因此，托育教师在婴幼儿观察与评价方面的能力总体来说还是较好的，较能胜任此项工作。

1.观察与评价的分布存在一定的偏差，有忽视生活环节的倾向。由表1可知，在收集的观察与评价记录中，有72.5%是关于游戏与活动环节的，仅有27.5%是有关生活环节的；而从一日生活时长的占比来看，生活环节占比达到64.7%~70.6%，远高于占比29.4%~35.3%的游戏与活动环节。该机构中的托育教师关注婴幼儿的观察与评价，但受到蒙氏课程的影响，其主要关注点聚焦于游戏与活动方面，对更能展现婴幼儿真实能力的生活环节有所忽视。事实上，作为婴幼儿学习与发展的重要部分，生活环节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

2.目前观察与评价的直接目的是面向家长进行反馈。受访的70%的托育教师表示，目前所做的观察与评价最直接的目的是为了给予家长反馈。我们认为，观察与评价是家长工作、家园合作的重要内容，但不应该仅仅成为最直接的目的，托育机构应该把“为了更好地了解婴幼儿”“为了更好地促进婴幼儿的成长与发展”作为观察与分析的出发点、立足点与核心目标，与家长之间的沟通应该也是为了更好地全面了解婴幼儿，从而找到鹰架，更有针对性地与家庭合作，共同支持和促进婴幼儿的学习与发展。

3.繁重工作导致观察与评价难以满足需求，缺乏系统化的观察与评价体系。60%受访的托育教师表示，常规工作的繁重与复杂让他们缺乏足够的时间进行全面、连续的观察，即便有心客观地观察与评价，但也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此外，本研究还发现该托育机构的观察表格类工具的设计存在缺陷，观察内容的评价标准参差不齐。托育教师缺乏系统的评价参考标准，只能结合0~3岁婴幼儿发展图表、资深托育培训师的相关经验与婴幼儿在集体中发展的程度来进行评价。

讨论与建议

本次调查使我们对托育机构中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方面的现状有了初步了解，为推进婴幼儿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的研究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对建立系统化的一日生活观察与评价体系具有重要的启示。

托育机构首先应该树立正确的婴幼儿观察与评价理念。观察与评价是为了全面了解每个婴幼儿的发展水平、个体特点与需要，并据此进行分析，搭建鹰架，进而支持婴幼儿的学习，促进其健康成长。因此，观察与评价的过程既是保教工作的起点，也是保教过程中建构鹰架、提升保教质量的重要一环。

其次，托育机构应落实理念并提升托育教师的专业能力。对婴幼儿的观察与评价需要关注一日生活的全部环节（包括生活环节、游戏与活动环节），并依据婴幼儿的年龄特点，使观察与评价的内容合理分布，尤其需要重视生活环节，并根据婴幼儿不同的发展水平、特点与需要来支持每个婴幼儿的学习与发展，真正领会和体现一日生活即课程的理念。

就我国目前托育机构的发展现状来说，托育教师的职前培养体系尚未建立起来，不能满足托育机构快速发展的需要，许多托育机构自身便承担起培养托育教师的重任。鉴于此，托育机构应制定相关的岗前培训与职后继续培养的制度，重视托育教师的专业能力发展，帮助托育教师将理论学习与实践活动相结合，以促进托育工作中观察与评价的专业化。我国的相关学者在研究中发现16%的托育教师在组织婴幼儿的活动中缺乏敏锐的观察力，不能及时地对婴幼儿的行为表现作出反应、给予指导；托育教师需要具备观察婴幼儿动作、表情或语言等方面的能力，才能获取信息并进行分析，准确、及时地理解婴幼儿的想法和需要，从而更好地开展帮助和指导。

在管理方面，建议每个班级的托育教师采取分工与合作相结合的方式进行，这既能优化托育教师的人力资源，同时也能形成定期的集中交流、分析、评价以及建构鹰架的研讨活动，让观察与评价更加全面，并与日常照护形成良性的循环系统。

我国有关婴幼儿托育机构的保教理论与实践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积极推进婴幼儿观察与评价体系的研究刻不容缓。这一基础性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提高托育教师进行回应式照护的能力，而且也是保证托育机构保教质量的重要途经。我们需要在借鉴国内外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加强本土化的探讨与实践，逐步形成符合我国社会与文化背景、适合我国婴幼儿发展特点与需要的观察与评价体系。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全面二孩政策下城市地区0～3岁婴幼儿托育服务体系研究”（17ZDA123）的阶段性成果。

原文刊登于《学前教育》幼教版2021年7-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