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英国威尔士地区保障儿童游戏权利的政策及启示

游戏是儿童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促进儿童身心健康发展的关键要素。《儿童权利公约》将“游戏权”作为儿童享有的一项基本权利。为保障儿童游戏权利，英国威尔士地区于2002年制定了《威尔士议会政府游戏政策》。该政策可为我们提供一定的经验与启示。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工作成为威尔士政府工作日程中的重要事项。2000年，威尔士政府为改善威尔士贫困社区儿童获得游戏设施的机会，提供100万英镑的资金。这一举措获得了英国财政部的认可，并同意为保障儿童获得充分的游戏机会，每年给予威尔士政府灵活性的资助。为了让这一举措持续进行，威尔士政府决定用赠款中的小部分资金开展“威尔士游戏现状”调查。

2000年，“威尔士游戏”向威尔士政府提交了第一份《2000年游戏现状I》，报告提出了两条建议：

第一，威尔士政府应设立党派会议小组，考虑如何为威尔士制定一个连贯的游戏政策框架，确定游戏提供者的责任。

第二，鼓励所有地方政府与志愿部门和其他组织机构合作，制定一系列游戏政策和发展战略，以全面实施《儿童权利公约》第31条。

威尔士政府采纳了该报告的建议，并于2002年10月22日正式颁发了《威尔士议会政府游戏政策》（Welsh Assembly Government Play Policy，以下简称《游戏政策》）。

为实现《游戏政策》中的总目标，威尔士政府于2006年2月出台了《威尔士的游戏：议会政府游戏政策实施计划》（Play in Wales: The Assembly Government’s Play Policy Implementation Plan，以下简称《实施计划》）。《实施计划》列举了威尔士为实现总目标采取的19项具体行动和时间表。

◆多措并举，多管齐下，保障儿童参与游戏的机会

1.加大宣传力度，增强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意识

儿童游戏观念的转变是保障儿童游戏权利充分实现的基础。为此，威尔士政府联合多个机构组织，制定了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宣传文件。例如，2010年，威尔士出台了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威尔士儿童与家庭措施》（Children and Families〈Wales〉 Measure 2010，以下简称《措施》）。《措施》提出：“地方当局有责任为儿童提供充足的游戏机会……儿童有权参与地方当局游戏决策的制定。”〔1〕

为加大宣传力度，一些协会与组织也积极进行宣传与倡议。例如，“威尔士游戏”在2015年制定的《威尔士儿童游戏宣言》中，明确了游戏对儿童、社区、社会和威尔士地方政府的价值以及学校、社区和游戏工作人员在支持儿童游戏工作中应承担的责任。

此外，威尔士还面向社区和家庭对儿童游戏权进行了广泛宣传。在社区层面，“威尔士游戏”通过网站专栏、书报杂志等方式进行儿童游戏宣传。在家庭层面，威尔士公共健康部门的“威尔士每个儿童项目”呈现了户外游戏活动对儿童身体发展的益处和家长支持儿童游戏的方法。

2.多渠道筹措资金，支持保障儿童游戏权利工作的开展

威尔士支持儿童游戏工作的资金来源有三种形式：

一是英国国家层面的财政拨款。例如，为儿童游戏提供充足机会与设施的赠款计划——“儿童与家庭组织赠款计划”。2008~2010年间，该计划向威尔士儿童服务部门累计捐赠10400万英镑以支持志愿部门为儿童与家庭提供服务。〔2〕

二是威尔士政府层面的专项财政拨款。这类财政拨款分为多种类型：用于开展威尔士游戏现状调查的“游戏赠款”计划，用于支持残疾儿童游戏的“家庭第一资助项目”，用于支持地方当局开展“游戏充分性评估”的赠款计划等。

三是民间机构的资金支持。例如，大乐透基金会的“儿童游戏项目”向地方当局提供了1300万英镑，以支持社区为儿童提供新的游戏空间和充足的游戏机会。〔3〕

3.多部门合作，共同助力儿童游戏权利的保障工作

在威尔士，保障儿童游戏权利的工作不仅是儿童与社会服务部门的工作，而且还需要其他部门的协助与共同努力。例如，威尔士政府联合道路交通部门共同制定了“道路安全战略”，对儿童经常路过的交通路线进行大量的规划与改造，并在儿童上学/放学阶段，将这些区域附近道路的车辆限速为20英里/小时（约32.2千米/小时）。

威尔士政府鼓励学校将运动场和游戏设施向社区儿童开放。2005~2006年间，威尔士政府为教育部门提供了300万英镑，支持将教育部门学校建设成为社区中心学校。如果学校符合政府的游戏计划标准，政府将继续为学校提供财政支持，以支持学校改善校内景观、美化环境，为儿童创造丰富的游戏环境。

此外，威尔士政府还联合城市规划部门，在规划社区空间时充分考虑儿童游戏的需要，为儿童提供充足的游戏空间。

4.通过多种项目，丰富儿童游戏内容

威尔士政府联合其他民间组织机构共同开发了多种项目，以丰富儿童的游戏内容。例如，“威尔士游戏”与“威尔士人（Wales People）”共同开发了“基础阶段与游戏”项目。该项目通过一日课程，支持教师和助理教师为儿童提供创造最佳户外环境的想法，关注儿童通过游戏进行学习的价值。

威尔士首府加迪夫（Cardiff）的“旅行者游戏项目”（Travellers Play Project），旨在促进吉卜赛（Gypsy）和旅行者社区中的儿童融入本地主流的游戏之中，以提高本地儿童对吉卜赛和旅行者文化的认识。在斯温西（Swansea）、下塔尔波特港（Neath Port Talbot）地区，威尔士政府为2~19岁的孩子提供周末活动项目。

该项目纳入了有特殊需要的儿童，旨在为社区中的所有儿童提供游戏机会。大乐透基金会开展的“儿童游戏项目”，旨在为社区儿童开发新的游戏空间。

项目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旨在开发儿童游戏所需要的基础设施，并建立10个覆盖整个威尔士的区域游戏网络；第二阶段旨在为地区游戏网络提供赠款，用于资助地方当局为儿童提供游戏机会。〔4〕

◆实施“风险—效益”评估，为儿童提供具有安全性与挑战性的游戏环境

威尔士游戏政策执行小组发现，由于成人对儿童游戏安全与风险的担忧，威尔士儿童在户外游戏的时间正逐渐减少，儿童的自由游戏受到了很大限制。威尔士政府在《实施计划》中提出对儿童游戏进行“风险—效益”评估。“风险—效益”评估的目的不是消除冒险性因素，而是对游戏的风险因素和游戏价值进行权衡。

2010年新修订的《威尔士儿童看护和日托条例》要求儿童看护人和儿童服务提供者对儿童进入的场所和参与的活动进行风险评估，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平衡游戏活动本身的价值与风险，为儿童提供充足的游戏机会和丰富的游戏内容。

此外，“威尔士游戏”还制定了与游戏“风险—效益”评估相关的宣传与指导手册，如《动态风险管理中常见的但具有潜在危险的游戏行为》《游戏工作者风险指南》等。这些宣传手册解释了什么是“风险—效益”评估，“风险—效益”评估的内容，如何识别游戏中的冒险因素以及在有冒险因素的环境中应如何支持儿童的游戏，等等。

◆创建专业化的工作团队，为儿童游戏提供专业支持

游戏工作者在保障儿童游戏权利和提高儿童游戏水平方面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专业的游戏工作者不仅可以丰富儿童的游戏环境，扩大儿童的游戏范围，而且还可以为儿童的游戏提供必要的支持与引导。威尔士非常强调专业化的游戏工作团队的建设，具体举措如下。

第一，建立游戏工作者专业标准。英国对从业人员的资格要求非常严格，从国家、地方到民间组织层面都建立了一套系统的专业标准。

在国家层面，2007年，英国教育与技能委员会制定了一套游戏工作标准，将游戏工作划分为三个等级，并对不同等级的职责提出了不同的要求。

在地方层面，威尔士政府于2017年制定了《威尔士早期儿童保育资质清单》。该清单列出了与儿童保育工作相关的学历、工作职责要求等内容。威尔士政府规定，从事游戏工作的工作人员必须满足威尔士《国家儿童保育最低标准》中对初级游戏工作者、高级游戏工作者和游戏管理员的要求，而且所有从事与儿童工作相关的工作人员必须在儿童保育部门进行实名注册。

在民间组织层面，“威尔士游戏”与“活跃技能”（Skills Active）制定了《游戏工作原则》。该原则确立了游戏工作者应遵守的职业道德与专业标准，其中主要涉及对游戏本质与价值的认同、游戏工作的目的、游戏工作者承担的职责与角色等。

第二，提供有保障的工资待遇。在威尔士，游戏工作者的工资一般来源于地方政府、私人部门、志愿者和慈善机构。游戏工作者的工资水平取决于职位要求和雇佣单位的性质，但地方当局向游戏工作者提供的工资待遇应遵循青年与社区职工联合协商委员会商定的工资标准。

根据志愿组织协会卡菲利创造性游戏项目的一份报告显示，合格的游戏工作者（每周工作30小时）每年工资为14000~16000英镑；高级游戏工作者每小时工资为8英镑，或每年工资为16000~20000英镑；游戏开发人员和高级职位每年工资为21000~24000英镑。〔5〕

第三，建构专业化的培训机制。游戏工作者的培训包括两部分：职前培训与职后培训。职前培训主要通过游戏工作者的资格认定完成。在威尔士，游戏工作者资格认定机构是苏格兰资格认证机构。职前培训主要采用“威尔士游戏”与“活跃技能”和苏格兰资格认证机构开发的国际培训课程——《游戏工作：实践原则》（Playwork：Practices Principles）。

该课程提供了一种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法。该课程所有的培训内容都包括共融游戏，每一等级的培训内容均包括三部分：资格奖励培训、资格证书培训和资格文凭培训。游戏工作者入职后还可参加政府与民间组织举办的培训。例如，威尔士政府与民间组织“威尔士游戏”建立的“国家游戏工作教育和培训中心”，通过联合的方式为游戏工作者提供专业化的培训。

2016年，威尔士政府制定了《2017年威尔士游戏劳动力发展计划》。该计划提出了促进游戏工作者“持续性专业发展”（Continue Professional Developrnent）项目。这一项目通过多种类型的活动，保持、发展和提高游戏工作者的专业知识与技能。

◆开展“游戏充分性评估”，保障游戏政策的有效落实

威尔士政府在《措施》中规定：“地方当局必须根据规定对本地区的儿童游戏机会实施‘游戏充分性评估’。”

评估内容涵盖9个方面：人口、游戏多样化需求的供给、游戏空间的可用性、游戏供给的监督、游戏供给的收费、游戏空间/供给的可获得性、游戏工作者的保障与发展、社区参与、与游戏相关的其他政策，共计117个指标。

地方当局必须每三年进行一次“游戏充分性评估”，完成一项“游戏行动计划”，并在地方政府网站上公布“游戏充分性评估”的结果和为实现充分的游戏机会而计划采取的行动。威尔士各地方当局的第一、第二次“游戏充分性评估”和“游戏行动计划”已分别于2013年和2016年完成。

此后直至2025年，地方当局应每三年向威尔士政府提交他们的评估结果和执行充分性评估的概要。“游戏充分性评估”对保障儿童的游戏权利产生了积极影响。

根据威尔士研究项目结果显示，该评估加强了地方当局各部门之间的伙伴关系，使儿童对自己的环境、空间、时间和态度如何影响他们的游戏体验有了一定的了解，同时也使地方居民对儿童的游戏给予了更高的评价。〔6〕

◆明确儿童游戏权利的基本内容

在我国，由于儿童游戏权利的内容不清晰，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责任主体不明确，使得推动儿童游戏权利保障工作的制度设计与实践匹配度不高。例如，在居住区的公共空间设计中，城市规划者与设计者基于成人的审美要求，建造了大面积的硬质铺装与空旷草坪，在意识和形式上将景观和儿童的游戏活动要求分别对待，〔7〕难以使公共空间为儿童游戏提供适宜的环境支持。

从威尔士游戏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来看，儿童游戏权利的保障主要应从尊重儿童游戏权、保护儿童游戏权和落实儿童游戏权三个方面展开。尊重和保护儿童游戏权是落实儿童游戏权利的基础。

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明确儿童游戏权利包含的基本内容，建构适宜我国的儿童游戏权利保障工作的理论、制度与实施方案，从而为我国制定操作性较强的儿童游戏权利保护法案提供依据。

◆提高公众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意识

公众对儿童游戏权利意识水平的高低，直接左右着其对儿童游戏权利保护的行动。因此，提高公众对儿童游戏权利保护的意识，是开展儿童游戏保护工作的基础。威尔士政府联合多部门，增强公众保护儿童游戏权利意识的举措可为我们提供新的思路与经验。

我们可从国家、地方、民众三个层面构建儿童游戏权利保障体系；应加快推进儿童游戏权利的立法与宣传工作，增强公众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意识。

2017年，教育部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以“游戏——点亮快乐童年”为主题的学前教育宣传月活动，有效推动了公众对游戏在幼儿童年生活中的重要价值的认识。这次活动对我国的儿童游戏权利保护工作具有重要意义。

◆建立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运作机制

在威尔士，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工作不仅关乎家庭、社区及教育部门，而且也涉及城市规划、社区管理、道路交通、社会保障、卫生安全等部门。在儿童游戏权利保护的运行机制内，威尔士政府统筹游戏政策顺利实施的条件保障，明确各部门的职责，监督游戏政策的实施，引导民间组织积极参与。地方当局负责执行与反馈游戏政策。

这种运作方式，使游戏政策的设计、实施、监督与反馈形成了一个责任主体分明、高效的执行体系。在我国，尚缺乏关于儿童游戏权利保护的运作机制。威尔士的经验对推进我国儿童游戏权利的保障工作具有借鉴意义。

在我国，也可以考虑在国家层面上出台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法律法规文件；由教育部负责，联合财政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等部门制定保障儿童游戏权利政策的实施方案；与民间志愿组织合作，共同为地方提供人力、物力、经费等保障儿童游戏权利政策落实的条件；在国家、地方、区域层面建立可持续监管机制，增强公众保护儿童游戏权利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