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电子绘本日益增多。电子绘本能否和纸质绘本一样对幼儿的语言表达能力发展起到促进作用？我们拟对此进行深入探究。
本研究在上海市H幼儿园随机选取30名大班幼儿作为被试。其中，女孩11名，男孩19名，均智力正常，视力正常。研究者征得30名幼儿监护人的知情同意。之所以选择大班幼儿，是因为这一年龄段的幼儿可以在研究人员陪读一遍绘本后自己结合绘本画面内容复述故事，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绘本阅读对幼儿语言表达能力发展的影响。
本研究选择的纸质绘本是《乌龟一家去看海》，电子绘本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这两本绘本由同一人创作改编，在字数、角色数量、故事难度、叙事方式、图画创作方法上类似。电子绘本的阅读模式为精读模式。幼儿可以通过点击屏幕手动翻页阅读绘本，播放当页故事录音、角色对话和背景物品配音。
两本绘本的陪读人员均为本研究的研究人员。在阅读电子绘本前，研究人员先给幼儿展示电子绘本阅读的操作方法，保证幼儿能顺利地自主阅读。
本研究在参考向舒、姚颖等人编制的评价量表的基础上，依据纸质绘本和电子绘本阅读对幼儿口语发音、表达连贯性、生动性等方面的可能影响，同时结合相关研究成果，总结出内容、发音、语句陈述、逻辑性和语言生动性5个评价维度，每个维度有2个或3个子项目（见表1）。本研究采用五级评分制，结合绘本内容和幼儿可能的表现，确定了具体、详细的评分细则。每个子项目的满分为5分。维度得分为该维度所有子项目得分的平均分。本研究先将录音文件转录为文字，再由2名研究人员依据评分细则分别给每名幼儿评分，之后取两个分数的平均值为该幼儿最终得分，以保证评分的科学性。
从图1看，除发音维度的重音与停顿子项目的得分的差异不明显外，其余子项目的得分均是纸质绘本故事复述得分明显高于电子绘本故事复述得分。具体分析发现，在电子绘本故事复述的结构完整度、重音与停顿这两个子项目的得分上，获得5分的幼儿人数占比高于纸质绘本故事复述中的幼儿人数占比。除此之外，在其他子项目上获得5分的幼儿人数占比均为纸质绘本故事复述高于电子绘本故事复述。尤其是吐字清晰度这一子项目，在电子绘本故事复述中获得5分的幼儿人数占比比纸质绘本故事复述的幼儿人数占比低27%。在顺序性这一子项目上，两类绘本故事复述的得分差距也较大，纸质绘本故事复述中获得5分的幼儿人数占比比电子绘本故事复述中获得5分的幼儿人数占比高20%。
通过分析幼儿故事复述的文本发现，和电子绘本故事复述相比，幼儿在复述纸质绘本故事时运用到的原绘本中的特有词汇与优美句式更多，频率也更高。可见，两类绘本阅读对幼儿语言表达各维度的影响有一定差异，相比电子绘本阅读，纸质绘本阅读对幼儿的积极作用更大。
本研究取男孩、女孩在两类绘本故事复述中各个维度的平均分（见图2、图3）进行比较，发现两类绘本阅读对不同性别幼儿语言表达能力发展的影响存在差异。除重音与停顿子项目的差异不明显外，男孩组纸质绘本故事复述各子项目的得分均优于电子绘本故事复述。除主要情节、发音准确度、吐字清晰度、重音与停顿和表现力子项目差异不明显外，女孩组纸质绘本故事复述各子项目的得分均优于电子绘本故事复述。用纸质绘本故事复述各个子项目的得分减去电子绘本故事复述各个子项目的得分，将差额相加，发现女孩组的分数差额（3.27分）高于男孩组（3.14分）。
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纸质绘本阅读对男孩与女孩的语言表达能力发展均有更积极的影响，且对女孩的积极影响更大。从图2和图3看，纸质绘本阅读对男孩语言表达能力发展的积极影响在人物关系、主要情节、吐字清晰度和表现力等子项目上相对更明显，对女孩语言表达能力发展的积极影响则主要体现在连贯性、顺序性、修饰词等子项目上。
将每名幼儿在各个子项目上的得分相加，得到每名幼儿的纸质绘本故事复述总得分和电子绘本故事复述总得分，再用前者减去后者得到分差（见表2）。结果发现，30名幼儿中有21名幼儿的纸质绘本故事复述总得分高于电子绘本故事复述总得分。这说明对于大多数幼儿来说，纸质绘本阅读更有利于语言表达能力的发展。对两类绘本故事复述总得分分别进行标准差计算，取值精确到千分位，得出电子绘本故事复述得分标准差为8.492，纸质绘本故事复述得分标准差为7.142。
这说明与纸质绘本比，电子绘本故事复述得分的差异性更大，分值分布更加分散。这同时也说明电子绘本对不同幼儿的适用度差异比较大，电子绘本的使用更要关注幼儿自身的阅读特点。
（一）纸质绘本阅读对培养幼儿的语言表达能力有一定优势
在纸质绘本阅读过程中，幼儿接受的信息主要来源于绘本本身和绘本陪读人员。变量较少，有助于幼儿集中注意绘本内容，从而更好地理解绘本中的字词句、陪读人员的发音语调等内容，进而提高语言表达的连贯性、顺序性、内容准确性。
电子绘本通常加入背景音、动画等设计。这些设计虽然有助于提升幼儿的阅读兴趣，但也可能对幼儿语言表达能力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第一，过多的内容设计会对幼儿造成认知上的压力。幼儿对互动操作的关注在一定程度上会成为理解绘本故事脉络和记忆绘本故事内容的干扰因素。
第二，额外的点击操作以及其所带来的语音、动画等效果容易分散幼儿对绘本故事内容的注意，进而使得幼儿很少能将绘本故事内容体现在语言表达上。在实验中，一部分幼儿热衷点击屏幕画面。对这些幼儿来说，电子绘本中嵌入的动画效果使他们站在“观看者”立场。这种立场下的阅读体验接近于玩电子游戏。由于动画效果大多用于完善场景内容，而非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所以幼儿对故事情节本身的注意被分散了。幼儿更多是被类似玩电子游戏的娱乐性所吸引，而不是被故事的情节和语言所吸引，事实上偏离了故事阅读的方向。
这一点对幼儿复述故事时语言表达的顺序性的影响尤其明显：纸质绘本的故事通常主题脉络清晰，故事情节完整，有利于幼儿按照故事发生、发展的逻辑顺序加工故事信息，清晰表达故事内容；电子绘本为幼儿提供了背景音、动画等丰富的刺激，使幼儿过多地关注阅读媒介本身，降低了对文字的敏感性，从而阻碍了幼儿对故事发展顺序的把握。相关研究发现，相对于阅读纸质绘本的幼儿，使用电子绘本阅读的幼儿对文字的关注度较低，在讲述故事时对绘本中的句式的运用较少。〔1〕
第三，电子绘本的动画设计看似增强了互动性，但这种互动主要是由幼儿单方面发起的，相比纸质绘本阅读中幼儿与陪读人员的多样互动，电子绘本阅读中的重复、巩固环节大幅减少，削弱了对幼儿语言表达能力发展的促进作用。
在阅读纸质绘本的过程中，陪读人员经常会根据幼儿的提问，运用口头语言、动作等对绘本内容做出解释，能够刺激并调动幼儿的多种感官，如听觉、触摸觉等，让幼儿尽可能充分地理解故事内容，吸收优质语言，进而鼓励幼儿复述故事内容。良好的互动增加了幼儿模仿优质语言的机会，有助于提升幼儿语言表达的准确性与生动性，促进幼儿语言表达能力的发展。相比之下，电子绘本虽有动画等补充设计，但是这种相对单一固定的设计并不能解答幼儿对于语言运用的所有疑问，从而对幼儿将绘本中的语言运用到日常口语表达中产生一定的阻碍。
本研究发现，与阅读电子绘本相比，幼儿在阅读纸质绘本时与研究人员的交流频率更高，交流内容更丰富，包括对不理解的词汇进行提问，模仿、表演绘本中有趣的语言等。这些互动激发了幼儿语言表达与交流的兴趣，有助于幼儿对绘本语言的模仿和运用。有研究发现，在电子绘本阅读过程中，幼儿与成人之间的交流频率仅为阅读纸质绘本时的十分之一。〔2〕幼儿语言交流的频率减少，更多注意的是电子绘本中的可操作点击的内容。这不仅在一定程度上阻碍幼儿对绘本语言内容的理解，而且会导致幼儿语言表达的意愿不强，不利于幼儿语言表达能力的培养。
（二）电子绘本阅读在幼儿特定语言表达维度的培养上有一定优势
本研究发现，电子绘本阅读在培养幼儿发音的重音与停顿等方面能起到与纸质绘本阅读几乎一致的作用。一方面，电子绘本中的音频基本为标准普通话，可以保证幼儿接收到正确的发音信息。另一方面，电子绘本中的音频对于语调、停顿等语言表达艺术方面的把握比较精准，为幼儿提供了良好的模仿对象。
在阅读电子绘本的过程中，幼儿需要进行很多点击操作，有利于提升幼儿绘本阅读的参与度。和女孩相比，男孩对电子绘本的操作行为更多，如点击、放大、缩小等。〔3〕过多的操作虽然会对幼儿造成认知上的压力，但有助于幼儿积极参与到绘本的“场景”中，从而有效激发了幼儿的探索欲和创造欲。〔4〕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纸质绘本阅读对男孩的积极影响小于女孩的原因。
（一）对绘本的选择应以纸质绘本为主，适当辅以电子绘本
电子绘本作为信息时代的产物，虽有其特定的优势，如便于携带，可选择性强等，但是无法完全替代纸质绘本对幼儿语言表达能力发展的促进作用。本研究发现，与电子绘本相比，阅读纸质绘本对幼儿语言表达能力各个维度的发展都有更积极的影响。因此，幼儿绘本阅读应以纸质绘本为主，适当辅以电子绘本。电子绘本可以与纸质绘本形成合力。〔5〕若绘本既有纸质版也有电子版，那么在阅读纸质绘本前，可以先吸引幼儿阅读电子绘本，激发幼儿对纸质绘本的阅读兴趣；或是在阅读纸质绘本后，将电子绘本作为回忆巩固的材料，鼓励幼儿进行模仿，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挥电子绘本的优势。成人在选择电子绘本时，应当注意其中的趣味性设计对绘本故事内容的影响，因为大量的动画设计会分散幼儿的注意。只图趣味、与绘本故事内容无关的游戏设计对幼儿的语言学习没有太大促进作用。
不同幼儿对绘本类型的敏感度和受益程度是有差别的。因此，在为幼儿挑选绘本时，不必绝对拘泥于绘本形式，而是应当根据实际情况灵活选择。比如，对于语言表达能力整体发展相对迟缓的幼儿，可以优先选择纸质绘本进行阅读。又如，想提升幼儿语言表达的完整度和生动性，最好的阅读材料是纸质绘本。再如，对于比较好动的幼儿，可以先用电子绘本激发他的阅读兴趣。纸质绘本与电子绘本由于载体媒介不同，在使用的便捷性方面有一定差异。单就重量和便捷性而言，电子绘本比纸质绘本略胜一筹。因此，在特殊情况下，比如长途外出时，同携带大量纸质绘本相比，电子绘本是更好的选择。另外，在普通话不太普及的地区，适度阅读电子绘本有助于幼儿接触、模仿标准普通话。
〔1〕郭书艺.幼儿阅读教学中电子绘本设计与运用的行动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21.
〔2〕胡璇.幼儿电子绘本阅读策略探析〔J〕.教育观察,2021,20(10):51-53.
〔3〕王晓,汪玲,谭晖,等.上海市学龄前儿童气质特征分析〔J〕.中国学校卫生,2012, 33(6):691-693.
〔4〕李洋.儿童传统绘本较数字绘本电子读物的对比研究〔J〕.艺术科技,2016, 29(11):424.
〔5〕李兰芳.现代教学媒体在学前教育活动中的应用分析〔J〕.电化教育研究,2013(4):71-75.
⊙文章原载于《幼儿教育·教育科学》2022年第3期；欢迎转发朋友圈，如需转载请后台输入“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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