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宁波海曙区公园路192号,有座饱经风霜、却极富现代气息的独特建筑——宁波市第一幼儿园。这是宁波最早的一所由中国人自己创办的幼儿园(前身为星荫幼稚园),它的首任园长,是民国著名的幼儿教育家张雪门先生。
早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我国幼教界涌现出了两位泰斗级人物,人称 “南陈北张”,“南陈”是南京的陈鹤琴,“北张”即北京的张雪门。
张雪门从青年时期就对幼儿教育产生兴趣,并立志投身幼教事业,他一生著述无数,成为中国现代幼儿教育体系的奠基人之一,对我国乃至东南亚地区的幼儿教育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张雪门
张雪门(1891-1973),原名显烈,字承哉、尘芥,浙江鄞县人。著名幼儿教育家。
清光绪十七年(1891)生。幼年研读四书五经,后毕业于浙江省立第四中学。
民国元年(1912),任鄞县私立星荫小学校长。
1918年,任星荫幼稚园园长。创立了当地第一所中国人自办的幼稚园——星萌幼稚园,并任园长。1924年,入北京大学,研究幼儿教育。译著《福禄培尔母亲游戏辑要》和《蒙台梭利及其教育》相继出版。1926年,在《新教育评论》上发表《幼稚园第一季度课程》。秋,返孔德学校任小学部主任,兼任《新教育评论》。
学前微主编,与100000+园长共成长
强调儿童本位
1842年后的宁波,在“五口通商”后,有了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外国人通过教会势力,先后在宁波城乡,开办了不少幼稚园和中小学。
作为地道的宁波人,出生于1890年代的张雪门,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国学根底颇深。但承载他成长的头二十年,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年代——鸦片战争之后,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而此时中国的幼儿园教育,在“西学为用”的洋文化盛行的观念下,基本走上了“复制粘贴”国外所谓的先进教学模式的道路。
放眼当时的中国,仿效日本办理的蒙养院,是为造就士大夫服务的;教会办的幼稚园,是以宗教为本位的,为奴化教育而服务的。正是这些民族和社会现状,刺激青年张雪门开始思考:教育的本质不是为了儿童的成长和民族强盛吗?
张雪门立志要改变中国的幼儿教育。
1912年,张雪门受邀出任鄞县私立星荫学校(现宁波市海曙中心小学前身)校长。到1918年,星荫学校校董、鄞县潘火桥旅沪富商蔡琴荪,欲耗银400元,为其母作50大寿,后经母劝说:“不如将此款筹划办一所幼稚园”。
8月,蔡琴荪遵其母嘱,就在星荫学校附近的参议庙,创办了星荫幼稚园,聘请张雪门为首任园长。张雪门由此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男性幼儿园教师,开始了贯穿一生的实践和研究。
星荫幼稚园成为张雪门投身幼教事业的第一块试验田。他完全摒弃了蒙养院和教会幼稚园的教学方式,强调释放幼儿天性,提出著名的“儿童本位”思想,主张不要“老鸡骂小鸡,你这蠢东西!我教你的啯啯啯,你偏说是叽叽叽”,使儿童被动地变作不幸的小鸡。他认为幼稚园就是要让孩子会玩、能玩,增进儿童身体的健康与快乐,从游戏中获得交换知识技能等学识,长大后才能拥有适应社会的能力。
张雪门的“儿童本位”思想核心,是利用生活环境中日常所见所闻的事物为教学材料,按时令的变化,从儿童的动机和需要出发设计和编制课程。
他为此进行了大量的社会调研,并明确提出:
稚园的课程就是“给三岁到六岁的孩子所能够做而且欢喜做的经验的预备”,主张把“技能、知识、兴趣、道德、体力、风俗礼节种种的经验,都包括在课程里,为幼儿适应生长提供有价值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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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视行为课程
“他(张雪门)是清季的优贡生,为着爱好幼稚教育,引起家庭问题,更因家庭问题而愈加爱好幼稚教育”,据现代幼儿教育家张宗麟后来回忆,以及历史中一鳞半爪的信息,张雪门曾因为热爱的幼教事业,引发了重大的家庭问题,而这个问题即与妻子杜氏婚姻关系的破裂。
这其中的一个重要时间节点是1930年前后,张雪门应北平香山慈幼院院长熊希龄之聘,编辑幼稚师范丛书,并在香山见心斋开办北平幼稚师范学校,任校长。这时期的张雪门,开始了更系统地研究幼儿园的行为课程,提出“生活就是教育,五六岁的孩子们在幼稚园生活的实践,就是行为课程”。
张雪门对行为课程的提倡,可谓开时代之先,他认为幼稚园“首先应注意的是实际行为,凡扫地、抹桌、熬糖、炒米花以及养鸡、养蚕、种玉米和各种小花,能够实在行动的,都应让他们(儿童)实际去行动”。
张雪门的行为课程,与同时期的陈鹤琴的活动课程、陶行知的生活课程,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内容均来源于儿童的生活环境(社会的、自然的) ,涵盖领域则包括了健康、社会、艺术、科学等方方面面。
把张雪门这一时期的教育思想翻译成一句大白话,就是“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他认为“幼童一定先有了直接经验,然后才可以补充想象”。
蒙台梭利也有类似的说法,认为6岁之前的儿童本身具有一种吸收知识的自然能力,即所谓的“吸收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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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不曾停歇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作为幼儿教育工作者的张雪门,竟然发现幼稚园里的儿童竞相模仿日本浪人在中国的残暴行为,这使他进一步意识到民族的危机本质是上是教育的危机。
这样的切肤之痛,使得张雪门终其一生都在为教育之初心不懈努力。他希望通过幼儿教育拯救中国,因为幼儿教育是一切教育的基础,儿童才是改变世界的未来主人。
他认为只有做好这一源头性工作,才能真正 “铲除我民族的劣根性,唤起我民族的自信心”。
这大概就是张雪门作为一个教育家真正的抱负。1946年远赴台湾后,张雪门一度被日本奴化的台湾教育深深刺痛,并下定决心要彻底改变这一现状。于是,他一边创办育幼院,一边培养幼教师资干部,把在大陆积累的教学和研究经验不断在台湾进行复制和创新,最终使得台湾幼儿教育呈现一片蓬勃。
他本人也被台湾教育界后辈尊为“幼教泰斗,万世名师”。
晚年的张雪门,患上眼疾,最终导致一只眼睛失明,另一只眼睛只剩下微弱的视力,这使他不得不结束了育幼院的工作。此后的1960年,他又突患脑病导致半身不遂。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完全放弃幼教工作,演讲、授课、著述,一样也没有拉下,《幼稚教育》、《幼稚园课程活动中心》、《幼稚园行为课程》等十几本专著,都是在眼睛几乎失明、手脚失灵、耳朵失聪身体状况极度糟糕的情况下完成的。
据不完全统计,他一生的著述达三四十部,发表相关论文三百余篇,总计逾200万字。唯发自内心的热忱无以阻挡,一代大师几十年如一日的亲身实践,最终都转化成指导和鞭策后来人最鲜活的教科书。
直到1973年,张雪门因旧疾复发病逝于台湾,享年83岁 ,一代幼教宗师就此陨落。而他一生中唯一留憾的事,是自客居台湾之后再也未曾有机会回到大陆这片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