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敏：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好园长带领出优质幼儿园”已经成为幼教界的共识。《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规定:“制定校长任职资格标准,促进校长专业化,提高校长管理水平。”然而,当前我国大陆地区在规范幼儿园园长从业资格、专业素质等制度方面却存在空缺。我国香港地区建立了一套科学和规范的园长准入制度,对园长的资格认证、遴选和聘任都有明确的要求,有效地促进了园长的专业化发展,对我国大陆地区有一定启示。
一、香港地区园长准入制度的特点
准入制度是在幼儿园园长专业化的过程中出现的,要求从业人员经过严格系统的教育和培训以获得胜任工作的专业知识、理解力、技能、价值观等,并以获得园长资格证书为重要标志的一种职业管理制度[1]。香港地区对园长的资格认证、遴选、聘任工作都有具体和明确的规定,形成了整体性和系统性较强、前后衔接较连贯的准入制度。
(一)园长资格的基本要求和审批程序
通过对园长资格进行认证是把控好园长准入的第一关。香港地区主要从申请条件、申请程序和审查机制方面做了明确规定。
1.“学历+教学经验+培训”的申请条件
关于园长资格认证的规定,香港地区早在2007年《学前教育新措施》就要求:“自2009—2010学年起,所有新任园长必须持有幼儿教育学士学位,最少一年取得学历后的相关工作经验,并已完成一项园长证书课程。”2017年《校长资格认证》再次重申:“从2010年9月1日开始,拟任校长除具有最少五年教学经验外,还须持有认可师资培训资历,方可申请参与以两年为限的校长资格认证程序。”就是说申请园长资格必须具备三个条件:本科以上学历;相关的工作经验;完成园长证书课程。相比之下,我国大陆地区直至2016年《幼儿园工作规程》才将园长的学历由以前的幼儿师范学校毕业程度上升为大专以上学历。
2.具体且规范的申请程序
香港地区在进行园长资格认证时,主要从专业发展需要分析、拟任园长课程以及专业发展资料册来完成。专业发展需要分析主要是帮助拟任园长评估自己是否适合出任园长一职,是制定个人专业发展计划的基础;拟任园长课程要求学员通过进行一项行动研究计划,把课程所学的知识和技能应用于园务工作上;资料册则是让拟任园长展示他们在持续专业发展和学习所得之成果以及在担负园长职责的准备工作上所取得的进展。香港教育局通过制定《幼稚园校长证书课程》(2007)、《幼稚园校长证书课程架构》(2007)对园长证书课程的开设目的、课程对象、课程设计与安排做了规定。当拟任园长完成专业发展需要分析和拟任园长课程后,才可与专业发展资料册一起申请园长资格认证。而我国大陆地区在各类文件中更多的是强调要对园长进行岗位培训,对具体的培训内容并无明确规定。
3.严格的审查机制
当申请人成功取得申请资格,香港教育局会成立专门的评审团队(主要是香港教育局属下的园长资格认证委员会)对园长资格认证申请的评审工作进行审查,一般需要3个月的认证时间。一旦符合认证要求且认定通过后,认证有效期为五年。此外,香港教育局会组建一个独立的上诉委员会,为申请人提供上诉的机会。如果评审完成后申请人未符合园长认证要求,可在评审结果公布后的两星期内提出上诉,上诉委员会成员主要包括社会知名人士、资深园长、院校专家及业外人士。而我国大陆地区关于园长的审查并无专门制定的审核团队,亦无上诉机制,园长资格证书实行一证终身制。
(二)遴选园长的主体、标准与程序
园长遴选工作目的是选出优秀的人选来担任园长之职,香港地区遴选园长主要考虑三个问题:
1.遴选主体:结构多元的遴选委员会
香港地区在对园长进行遴选时,有专门团队作为遴选主体开展遴选工作。首先,明确园长的遴选团队。2016年香港《教育条例》规定:“出任校长的人选则可由校董会及其所属办学团体推荐。”其次,明确遴选主体的结构和责任。校董会在园长遴选中的首要职责是提名一位发言人,针对选任园长这一事件对外进行发言,并委托遴选委员会负责实际的遴选工作。遴选委员会的主要职责是开展具体的遴选工作,并推荐园长人选给校董会。再次,规定遴选委员会的主要成员。遴选委员会的团队成员由多方组成,有办学团体代表、具遴选专业雇员经验的人士、具遴选优秀园长经验的人士、校友会或家长代表、教育局提名的人士、并无直接参与办学团体或学校运作的教育工作者及男女成员。除此之外,还明确规定遴选主体应规避的两类成员:一类是未能出席各项面试、演说会、顾问报告会等活动的人士;另一类是那些在本次遴选工作中可能涉及利益冲突的人士。我国大陆地区对园长聘任主体的规定主要还停留在《幼儿园管理条例》(1989)中,依据“幼儿园园长由举办幼儿园的单位或个人聘任,并向幼儿园的登记注册机关备案”的规定来执行。
2.遴选标准:园长领导力和品德并重
遴选标准是香港地区幼儿园园长遴选工作有效进行的重要条件。香港地区在进行园长遴选工作时,非常关注园长两方面的素质:领导能力和品德。领导能力,即园长必须具有个人的价值观及专长、丰富的教育知识和专业经验,以及具备卓越的领导技巧。园长应有6项主要的领导范畴:策略方向及政策环境;学与教及课程;教师专业成长及发展;员工及资源管理;质素保证及问责;对外沟通及联系。在品德方面,遴选委员会在向校董会推荐园长候选人之前,必须已经对该园长候选人的个人价值观有清晰的了解,并且能确定确信该候选人在日后的工作中能充分体现这些价值观。园长应有的个人价值观包括:坚信幼儿人人能学;弘扬师德,关爱幼儿;尊重差异,多元取向;团队协作,乐于分享;克尽本职,献身教育;持续学习,追求卓越。大陆地区在判断幼儿园拟任园长的领导力时,主要考虑其对幼儿园办园理念和专业胜任能力。而在品德认定方面,则主要取决于幼儿园举办者的认定标准。
3.遴选程序:规范且“弹性化”的10项工作
园长的具体遴选程序是园长遴选工作的核心内容。在开展园长的遴选工作时,教育局一共规定了10项工作。但是这10项工作并非每项都是必须的,会给幼儿园一定的自主空间,让其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对其进行适当的增减。这10项工作包括:(1)在遴选园长工作开始前,要明确幼儿园对自己所期望的园长应具备的素质;(2)园方依据重要程度排列遴选准则,保证申请人知悉这些准则;(3)广泛宣传园方的要求,可通过各大报刊或亲身游说方式,吸引更多有素质的申请人竞聘;(4)评估申请人,遴选出合适人选;(5)通过面试了解更多关于申请者的信息,但并非每次园长招聘都会进行面试工作;(6)与咨询人联络,以便园方在评核该名申请人时可以征询并能参考其意见;(7)要求申请人展现教育理念和演说技巧;(8)对申请人的笔试或面试表现进行性格剖析评估,判断其领导才能;(9)遴选委员会审阅资料后,决出最佳人选;(10)由校董会与办园团体商议是否向香港教育局常任秘书长提名获选者受聘为园长。而我国大陆地区对于园长的具体遴选过程暂无明确规定。
(三)聘任程序:“推荐—提名—聘用—签约”的规范流程
园长聘任工作是园长准入的最后一个环节。当候选人进行报名、再经过一系列遴选之后,方能开展园长的聘任工作。香港地区聘任园长时,主要依据《教育条例》的规定,首先由幼儿园校董会及其所属的办园团体推荐出最佳人选,然后向香港教育局常任秘书长提名,接着由教育局常任秘书长提出聘用申请,最终幼儿园的校董会在与所遴选出的园长签订雇佣合约。另外,一些并未获得园长资格认证的人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出任园长,教育局常任秘书长会允许香港的办学团体、校董会或法团校董会聘任未有园长资格认证的人士为署理园长,但是署任园长必须在其署任期的两年内获取园长资格认证。相比之下,我国大陆地区园长的聘任显得很直接,由幼儿园举办者直接进行任命和聘任。
二、香港地区园长准入制度对大陆地区改革的启示
香港政府严把园长的入关口,对当前大陆地区建立园长准入制度,提升园长的专业化水平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进一步规范园长资格证书的管理
我国颁布的《全国幼儿园园长任职资格、职责和岗位要求(试行)》(1996)和《幼儿园工作规程》(2016)都要求获得园长岗位培训合格证书是走上园长岗位的必要条件。当前大陆地区的“园长证”颁发却存在问题:一是园长岗位培训合格证书颁发机构混乱。大陆地区在《关于开展幼儿园园长岗位培训工作的意见》(1996)中虽然有规定“岗位培训合格证书应由(地)市级教育行政部门审核、颁发”,实际上许多地区的政府部门没有落实这一规定,使一些以营利为目的的培训机构趁虚而入。这些培训团体没有规范的培训课程,甚至许多机构是只要交钱就可拿到证书,削弱了园长资格认证制度应当发挥的评价、激励与选拔效力[2]。二是岗位合格证书的培训内容要求不规范。“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党和国家的教育方针、政策、法规,幼儿教育的基本理论,幼儿园管理,以及国内外幼儿教育改革动向等方面的内容”,这些培训内容过于宽泛,针对性不够强。
在香港地区,园长资格认证主要是通过教育局的下属部门——园长资格认证委员会,园长资格证书是由教育部门统一颁发。不仅如此,对于香港地区园长培训课程,政府也是制定专门的课程文件来规范培训的课程内容、课程时数等。大陆地区可参照改进:规定园长岗位培训合格证书由教育行政部门统一颁发;明确课程内容,委托专门的教育机构对园长进行该课程的培训,确保每一位获取证书的园长都切实经过专门化的培训。
(二)修订和完善园长的任职资格和标准
当前大陆地区园长的任职资格,除了需要拥有园长资格证书之外,还有思想品德素质、学历、教学经验、身体状况等方面的要求。应借鉴香港地区对培训的具体要求,为园长的职后专业发展提供政策依据。
另外,香港地区通过园长专业发展需要分析、园长专业能力自评、专业发展资料册等方式来证明拟任园长发展和学习的成果,而大陆地区缺乏对园长道德素质及专业能力提升和规范的考核机制,因此,大陆地区可借鉴香港的经验,细化园长任职资格标准。一方面制定专门的园长专业发展分析,帮助拟任园长先做一个自我评价,既可判断自身是否适合园长这一职业,又可让拟任园长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另一方面,可制定专业发展资料册之类的拟任园长档案资料集,通过这些档案资料来了解拟任园长的能力水平及发展进程,进而判断其是否能满足园长任职的资格和标准。
(三)确保园长选拔和聘任制度化
大陆地区对园长的聘任,在许多文件里都有规定,但还未达到制度化的程度。首先,大陆地区的园长聘任工作基本由幼儿园举办者负责,并没有说明或者规定开展幼儿园遴选工作的专业团队,即遴选主体不明确。其次,大陆地区以园长的任职资格及岗位培训的成绩为选拔任用园长的重要依据,这个依据只能说明该人员具备了成为一名园长最基本的资质和条件,其实是园长聘任标准较低的一种表现,并不意味着获得园长资格证书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园长。第三,大陆地区的政策文件中对园长聘任程序并无统一要求,一方面使园长的聘任流程缺乏政策性指导,另一方面也使选拔的公正、公开性没有保障。由此可能造成最直接的危害就是在进行园长聘任时,难以有效地将真正优秀的拟任园长遴选出来。而香港地区从遴选目标、遴选标准到遴选程序,都有了规范化和具体化的要求,香港教育局也专门制定了《甄选及聘任校长》这一极具指导意义的政策文件,保障遴选工作的实施。大陆地区可借鉴香港地区这一制度,制定专门的政策文件,使遴选工作规范化、制度化。
(四)借助第三方评估考核园长资质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深入推进管办评分离”“委托社会组织开展教育评估监测”等要求,这为有效实施第三方教育评估指明了方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确保公正的评估。
大陆地区对园长进行选拔时,政府部门并没有规定专门的遴选团队。部分公办幼儿园会由教育局建立选聘工作领导小组或邀请由专家组成的第三方考核小组一同进行遴选工作,而私立幼儿园则是由举办者任命园长,绝大多数情况下并无专门的选聘小组。聘任主体各不相同,具有一定的随意性。这种随意性会使遴选团队结构不合理或成员的专业化程度不高,直接影响到遴选工作的有效性。香港地区对园长进行认定评审时,则建立了专门的机构遴选委员会,其成员结构多样,包含了各方人士:幼儿园的园方代表、教育局下派的成员、遴选专业雇员以及有专业优秀园长经验的人士、幼儿家长以及没有参与幼儿园运作的教育工作者、在招聘方面有经验的“技术人员”等,可以说涵盖了幼儿园遴选工作的利益相关者。在进行园长遴选工作时,各方协同合作,便于选出公众普遍满意的园长。大陆地区也应建立专业化的遴选团队,合理安排团队的人员构成和比例。经评审团队一致审核通过后,方可给申请人下发园长专业证书。这样考虑到了各方的利益需求,借助第三方考核团的参与选出最佳人士担任园长一职,进而把好园长岗位的“准入关”。
参考文献
[1] 汪明帅,谢赛.基于教师入职标准的教师准入制度:国外的经验与启示[J].教育发展研究,2011(8).
[2] 许倩倩.全美幼教协会幼教机构管理者资格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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