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争议：幼儿园识字是否“小学化”？｜ 幼随笔

 

张燕

江苏省南通市启东市和睦幼儿园教师

说实话，作为一个天天和孩子在一起的老师，这个议题在我心里倒很少成为纠结。因为孩子的状态会给你最真实的反馈——当你把目光真正放在孩子的发展上，很多答案自然会清晰起来。错了改正就是了，坚持孩子第一位就不用怕。

回到主题，幼儿园识字是否小学化？要解答这个问题，首先要思考什么是“小学化”。

关于小学化的界定，它难以是一个事实描述，更像一个价值判断。我个人以为，界定“小学化”的关键，在于辨别它是以成人为本位的知识灌输，还是以儿童为本位的经验建构。

有几个可以衡量的依据：

1. 这个过程是让孩子被动接受，还是主动探索？

2.是追求统一的、可量化的结果，还是尊重个体的、多样化的过程？

3.让孩子感到压力和焦虑，还是充满好奇和兴趣？ 

所以我以为识字这件事本身不能片面被称之为“小学化”，关键看你让孩子如何识。

美国教育心理学家布鲁纳就说过：“任何科目都可以按某种正确的方式教给任何年龄的任何儿童”。何况，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识字不像数学具有更多年龄限制，对多数智力正常的孩子来说，识字并不困难。反之跟内容相比，如果方式不对，即使画画、音乐、运动也有可能是小学化。

其次，明确幼儿园识字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识字本身吗？当然不是。结合Ai问答，我归纳了这三点：

1：功能性目的：发现文字是好玩的、有用的。

2：认知性目的：促进思维能力发展。

3：情感与社会性目的：培养对阅读的兴趣。

4：幼小衔接。

对许多家长来说，前三条就是废话，最在乎的就是最后一点。但事实上，只要朝向前三个目的，最后的一条就会水到渠成。

大班开学两个月，我目前在让孩子“识字”上也做了些事：

1. 让文字成为硬需求。

不考虑孩子认不认字，开学前就直接把教室里的区域牌、玩具盒、柜子上全都贴上文字标签，包括自主选区墙面。我的意图很简单：创造一个真实的环境，让孩子们自然地直面文字。

不认识字的怎么办？我也不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有孩子问，张老师我不识字，怎么选区？我就组织讨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有人支招：可以向人求助。于是会认字的孩子立刻成了“小老师”，家里学到的字在学校派上了用场，成就感满满；不认识的孩子向朋友求助，也是毫无压力。不用我操心，没几天他们就啥都知道了。

至于这上面的字到底认识多少，不刻意。能认的认，不能认的，混个眼熟就行。认字是为了更方便解决问题，如果你能解决问题，那么不认也行。

2.从认识名字开始。

之所以把名字作为起始，因为首先中班时就每张椅子上都贴有名字，潜移默化地出现了那么久；其次名字背后都是人，是相亲相爱的伙伴，有感情。

我把名字塑封，做成可以灵活取下并黏贴的名字牌，教室墙面上有固定的学号，作为区域活动的一个操作区。一开始姓和名整体认识，现在把姓和名剪开，让孩子自己对应。喜欢认字的孩子，不厌其烦摆放多次。

最近知道一个能力很强、各方面都很厉害的女生却还有不少名字不认识，我评估这落后于她本该有的能力水平了，所以，前天有意激励她去挑战一下，她自己说计划7天内完成。

3.认字和故事相连。

这学期我讲的睡前故事是《绿野仙踪》，我把它列为本学期我班的重点故事，（表演区也是该主题）。第一遍听完，第二遍开始后，我把章节里的重要词汇，打印出来，贴在教室里。

第一章重点词汇：多萝西，小狗托托，爱姆婶婶，亨利叔叔，堪萨斯州，大草原，灰蒙蒙……第二章重点词汇：狂风、龙卷风、呼啸、害怕、孤独、狂风肆虐、摇篮…….我问孩子们，为什么这一章里会有“摇篮”呢？一孩子回答：空中的房子被狂风吹着，多萝西就像在摇篮里一样。

《绿野仙踪》里的这些字词虽然难，也不是孩子们的现实生活——但这是他们的精神生活！这就构成了意义。

其中的每一个词都不是孤立的，都有背后的故事情节依托。“多萝西”“托托”是他们的朋友，堪萨斯州则是朋友的故乡…… 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文字是与孩子内在情感、头脑中的想象发生呼应的。有孩子问我，美国真的有堪萨斯州这个地方吗？

4.鼓励连猜带蒙的认字方式。

不追求每一个字的准确度，无所谓记得多牢，整体认读。依据图画意思，依据认识的字，去猜出那个不认识的才有意思。

有一天餐后阅读，有孩子指着封面上的《奇怪的雨伞》上的“怪”，问我读什么？他认识其余的字，独独不识“怪”，我就让几个孩子一起猜，很快就有孩子说：“是奇怪的雨伞，封面上有伞，这些伞很特别，前面是个‘奇’，那么就是‘奇怪’咯。”——这是用已知推导未知，是思维的本质。

连猜带蒙会让识字过程成为一个积极的、与文本对话的理解过程。

我班识字主要是通过环境中出现文字的方式，具体看生活所需、孩子们所需，然后随时做加减。至于最后孩子们能认识多少字，能通过认识的字通向哪个更广阔的世界，每一个孩子向上的路径和所能抵达的上限是多样化的，没有统一标准。

最后，我想就张成健主任说的“投放字卡”的事简单聊几句：如果字卡是没有前因后果、不跟孩子们生活相连就投放的，那么它就属于孤立的认字技能训练，即使学得愉快，也没多大价值。对照小学化界定标准，那种识字方式就属于成人为本位的知识灌输。

杜威在《民主主义与教育》里说：如果要求学生用他们的双眼注意字形而不顾字义，做到能拼能读，这种训练不过是孤立感觉器官和肌肉的训练……一旦形成这种机械的习惯，以后要能理解地阅读就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