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海森高主动学习】我们能从美国幼教年会学到什么？

海森高教师教育中心  陈宇华

当我在2012年回到中国，开始推广主动学习课程模式的探索之路。当时正值中国颁布《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之际，国内学前教育研究者和幼儿园实际工作者正在热烈地开展深度解读和学习。

我看到了幼儿园教师们的学习热情，同时我也了解到他们在实践工作中有太多困惑和问题需要获得支持。

4年多，我走访了全国数百个幼儿园的教室，从北京到内蒙古，从城市园到乡村园，从省级示范园到新建园。

在传授美国主动学习实操策略的同时，我仍然像当初我在美国HighScope总部示范幼儿园教室一样“蹲墙角”。

通过观察学习，反复思考中国的一线幼儿园在实施主动学习游戏模式的过程中需要什么？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如何让老师们快速上手获得成功经验？如何让幼儿园有信心坚持实施主动学习？

带着这些问题，我今年再次走进了美国幼教年会，希望能够吸取更多精华来支持中国一线幼儿园的主动学习实践。

? 真游戏：以“教”为中心到以“学”为中心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此次年会报告主题涉及政策研究、评价、儿童发展、儿童发展障碍与早期干预、健康与安全、学习环境、游戏、语言、数学、音乐、艺术、情绪、领导力发展等等方方面面，设有近50个分会场，近600个专题报告。

浏览报告题目，其中“发展适宜性”，“建构主义”以及“游戏”等这些关键词仍然是热门，频繁出现在报告主题中。如报告“如何通过游戏来支持每个幼儿达到自己最大的潜能”，核心内容是通过游戏来发现幼儿的“最近发展区”，并指导教师如何支持幼儿和延伸幼儿以达到自己最大的潜能。报告中也有不少主题聚焦提升教师专业研究素养，如“来自美国瑞吉欧的故事”，此专题的核心内容是如何赋予教师研究者的身份，将“孩子的研究者”变成教师的角色之一，讲座还分享了很多支持教师成为研究者的实操策略。

除了专题报告，大会展厅也是大亮点。在参加本次年会的200多家展台中，支持幼儿主动学习的开放性材料堪称主角。虽然在中国幼儿园的教室里，开放性材料也越来越被重视和较多地投放，但此次在展厅，我依然还是发现了不少新开发的有趣的室内外开放性材料，这些开放性材料对于发展幼儿的数学、科学和音乐艺术领域的关键经验非常有益。

参加全美幼教协会，不仅是一次学习的盛宴，更是一次和老友聚会以及认识新朋友的黄金时刻。老朋友海伦·沙威女士是美国幼教界非常资深的区角游戏专家，参加全美幼教年会已达25年之久。开会间隙，我和海伦相约，给她介绍了中国幼儿园主动学习游戏模式的学习和探索，她非常激动，并和我一同回顾了美国主动学习发展的历程。

美国的学前教育发展历经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类似于我们的“托儿所”阶段，这个阶段的幼儿园仅仅被认为是“看孩子的机构”，社会和家长的期望值就是孩子在幼儿园没有受到伤害，生活上被照顾好了，就可以了。幼儿园对于儿童的发展价值没有被重视，所以基本上幼儿园的教育处于放羊状态。

第二个阶段，幼儿园教育开始被政府重视，政府投入大量资金来支持学前教育的发展。家长也逐渐开始重视孩子的早期教育。好像摇摆秋千一样，美国的幼儿园教育从一个极端摇摆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从“放羊”到“高控”阶段。高控下的幼儿教育以教为核心，教室里面有很多练习册，幼儿做大量的学科练习，可操作的材料很少。

第三个阶段，大量前沿的美国学术研究证明了基于游戏的主动学习模式才是孩子获得发展的最高效的模式。全美幼教协会也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来推广“儿童适宜性的教学实践”，并于2009年将“游戏”作为发展适宜性教育模式中最核心的部分。

从此美国学前教育领域开始了一场新的战争，如何让游戏材料取代教室里的练习册，如何让开放性游戏材料取代高结构封闭材料，如何让教师的关注点从诵读标准教案转变成观察孩子，并基于孩子的兴趣和意图来支持孩子。

经过几十年的学术研究和大量的教室实证，幼儿主动学习已经成为美国学前教育发展不可逆转的趋势。

其实同样的发展趋势在美国中小学领域也能够看到。10年前，时任美国总统乔治·布什签署了《不让一个孩子落后法案》（以下简称《法案》），开启了一个以标准化考试为基础的学校改革时代。该《法案》重点就是要解决通过标准化考试来建立美国公立学校的教育责任制，推动了美国中小学教育的转型。

2015年12月10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取代已经施行10多年的《不让一个孩子落后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终结了原本规定的联邦以测试成绩为基础的问责制，代之以州问责制，将控制教育的权力归还给各州和地方学区。各州的问责制以对学校的创新性评估为基础，利用多种方法来评估学校绩效，而不仅仅依靠考试分数。

美国幼教年会结束后，我去加州访问了几所美国代表未来的中小学，给我很大的震撼。其中ALTSchool给我印象最为深刻。ALTSchool译为另类学校，规模上以微型著称（Micro-School），由谷歌前主管2013年创立并获得扎克伯格1亿美元投资。该学校彻底颠覆了传统意义上“以教为中心”的教学模式，创新了基于“以学为中心”的支持模式。每个学生的课程表都是不一样的，每周学生要和自己的辅导员讨论本周的学习目标，然后个性化地形成自己的周学习计划，每个学生对于每门学科的学习进度也都是不一样的。这种模式支持了“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真正帮助孩子最大程度地发挥自身的潜能。

? 真实施：“为了孩子的一切，一切为了孩子”，如何将理念从口号转化为教师的行为？

浏览美国幼教年会的报告主题，我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务实落地关注到细节的策略，这些策略都是用来帮助教师在教室里实现对孩子的支持。

如果教室里面的孩子总是玩超人游戏如何办？户外的小小科学家：如何在户外时间支持科学探索？如何在教室里面支持害羞的孩子？孩子可以在教室里面玩打仗的游戏吗？如何看待教室里面这些有争议的游戏主题？如何在教室里面支持男孩？等等。例如在支持男孩的这个主题讲座里面详细介绍了男孩的生理发展特点以及在游戏中的常见表现和挑战，并分享了如何支持男孩通过运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学习。

在我们支持的海森高基地园和实践园里，很多幼儿园对于户外环境创设都有不少困惑。有的幼儿园户外环境是按照成人的审美标准做成了户外花园，我叫它“颐和园模式”，非常符合成人散步，但是不利于孩子的游戏。比如设计的小河流水，仅仅可以观赏，却无法满足幼儿进行水的探索游戏的需要。大量幼儿园的户外仍是“塑料攀爬架+塑胶地面”，偏高结构，缺乏自然元素以及开放性的小型玩具。当然，如今也有越来越多的幼儿园在户外游戏环境、材料和模式方面也做了大量有益的探索，值得学习和探讨。如何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创设亲近自然、支持幼儿户外游戏的环境材料，相匹配的师幼互动策略又有哪些呢？

带着这些问题，我选择了去聆听一个专注于利用户外时间进行自然教育的主题报告。两位报告发言人分别是“自然探索教育机构”的研发部总监以及与该机构合作的大学教授。会场里面坐满了美国一线的园长和教师。该报告主要围绕基于自然的户外教室展开，介绍了户外学习环境创设的核心要素以及这些环境对于幼儿和教师的发展的实证研究。

报告中提到，户外的环境创设一共有十大原则，其中之一就是户外也要分区，一般可以分成大型的开放区、搭建区、种植区、沙水区、音乐区和艺术区等等，区域之间需要用植物来做比较明显的分区，区域也需要有区标。还特别强调了在户外投放的材料不能仅仅是大型的攀爬器械，小型的开放性材料也非常重要。关于水系也做出了特别明确的指导，给孩子玩水的水系尽量不要设计在地上，而要按照孩子的身高设计一个长的水道，比如像给孩子的洗手池一样高。水道的设计要按照我们希望孩子获得的经验来具体设计，同时要添加很多支持孩子玩水的开放性材料，类似漏斗、水瓶、杯子、碗等等，还有需要投放激发孩子游戏意图的材料比如各种类型的船、潜水艇等等。

在讲座现场，2位专家还非常务实地展示了一个户外教室的平面图，标注着分成了几个区，每个区域的面积分配以及区角的布局。听完报告，我深深感受到，专家的研究和应用给予教师的都是非常接地气的实操策略啊！

在展会上，我又看到了自然探索教育机构的展位，这家机构在美国进行户外自然教育的研究和实施支持已经有将近40年了！不仅拥有强大的研发背景，还有接地气的实操支持，为幼儿园提供所有的自然环保材料的配套支持和针对一线教师的培训体系以及支持园所实施户外自然教育的一站式顾问服务。 

? 真发展：评价何时能够摆脱主观笼统推测的局限？

在美国学前教育领域，一共有2类标准，一类是评价幼儿发展的标准，一类是评价幼儿园保教质量的标准。美国政府一直通过标准来分配政府给幼儿园提供的学前教育经费。

回顾美国幼教发展的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因为没有标准而成为放羊阶段; 第二个阶段因为狭隘的考试标准而成为高控阶段; 第三个阶段因为执行的是支持儿童发展适宜性的认证标准而成为主动学习阶段。可见评价标准对于美国学前教育发展的重要性。

美国每个州都有自己的学前教育标准。以四大权威评价体系为支撑：培生教育集团开发的作品评价体系，美国学前教育研究会研发的美国幼儿园教育评价标准，美国HIGHSCOPE教育研究会研发的COR，以及创造性课程研发的黄金幼儿园评价标准。虽然形式各一，但执行的都是支持主动学习的儿童发展适宜标准，都是基于科学的评价体系、教师客观的观察记录以及幼儿的作品记录来进行的。本次展会这四家机构都展示了自己的评价体系以及相关的图书和软件系统。

全美幼教协会通过幼儿园的认证体系来执行协会认同的儿童发展适宜性的高品质的幼儿园标准。这个认证体系也是全美最权威的认证体系之一，对该体系的解读也是本次年会最受欢迎的讲座，因为获得认证的过程就是一个向高标准高品质幼儿园努力的过程。全美幼教协会还通过和美国师范院校合作，将支持儿童发展适应性的标准植入到美国的师范院校中，通过给师范院校做认证来落地高品质的师训标准。

在中国学前教育大力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幼儿园质量评价也越来越强调促进幼儿主动学习的先进理念，以及在环境、师幼互动等方面所倡导的儿童发展适宜性。教师对幼儿的观察和评价也在从主观推测、笼统宽泛、情感经验上先入为主，逐渐向科学、客观、注重过程和经验发展转变，这使得教师能够真正学习如何透过幼儿的游戏行为了解幼儿的学习过程，尊重幼儿的发展节奏和需要，站在幼儿的身后，给幼儿适宜的支持。

（全文刊登于2017年1期《学前教育·幼教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