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享受竞争式快乐,而孩子是实现这一最低层次快乐的工具。
对于最高层次的快乐,荷兰心理学家罗伊·马丁纳写道:
毫无条件地生活,就是接受自己是个可能犯错的血肉凡躯,并欢迎改变、死亡和受苦。处在至乐中,无论不舒服或愉悦,我们都欣然接受;我们不执着于结果,而能享受和体验充实的人生,我们对于沿途的幸福安适与种种经验充满了感恩之心,而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他人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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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学校教育体系的实质是官员想有政绩,政绩就是升学率,政绩的压力经过校长、年级组长、班主任和各科老师层层传递给学生。可见,绝非是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教育官僚的业绩是由孩子们的努力所实现。
于是,中小学生没有真正的自习课,因为自习课已经被各科老师抢占。
于是,家长每天收到老师们的短信,说孩子不如其他同学,令家长崩溃。
一个妈妈看到女儿有一科考了92分,嗯,还不错啊,但随即看到全班的平均分是98.5分,她一下子被打击了,回到家后好好教育了一下女儿。因为不断这样教育女儿,女儿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动不动就发脾气,最后女儿的奶奶终于受不了了,说,她实在看不出92分和98分有什么分别?婆婆的话很给力,妈妈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敏感了,从此以后对女儿的教训少了很多,而女儿的坏脾气立即有了好转。
02
现在的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每天的“工作”时间远多于职场人士,回到家至少要做2~4个小时的作业,甚至更多,而且根本没有放松与娱乐的时间。
监督孩子做作业,则成了家庭的噩梦。一对夫妇感情很好,极少吵架,但孩子上小学后,夫妻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一天他们恍然发现,吵架多数都与监督孩子做作业有关,于是决定将监督孩子做作业的事情交给专业机构。现在很流行这样的机构,有的是老师办的,有的是家长办的,也有很商业性的,就是把几个或十几个孩子弄到一起做作业,每个月交几百乃至上千元就可以。把孩子弄到这样的机构,夫妻就不必因此而吵架了,也不会与孩子发生冲突。围绕着做作业产生的张力放到了专业机构里,孩子可以憎恨机构,而不必憎恨父母。
随着“双减政策”的实施,这个压力似乎又回到了家长身上。
03
一个妈妈说:
怀孕时,只希望孩子正常就好了,别是怪胎就行;
生下来,只希望孩子健康就好了,别总生病;
孩子逐渐长大,看着小小的他,只希望他开心就好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进入幼儿园,比较心开始升起,希望自己家孩子比别人家孩子出色;
从此以后,一发而不可收,希望孩子在人生每一步都比别人家孩子更出色一些。
朝鲜战争前期的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是他母亲一个“杰作”。母亲努力地教育儿子继承父业,成为既杰出又超自恋的五星上将,不仅是要儿子证明自己是最强的,更要证明,她这个母亲也是世界上最出色的。麦克阿瑟虽然因自大犯了挺多错误,但他同时也有许多辉煌的战绩,算是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母亲的价值。
假若突然间,孩子生了重病,父母的意愿一下子又跌回原处——希望他健康快乐就好。另一位富有而优秀的妈妈希望儿子比自己更争气,于是给了孩子蛮多压力。但前不久突然查出,二十多岁的孩子竟然患了癌症!她很崩溃,一下子觉得富有和优秀没有任何意义,怪自己这么多年给了孩子太多压力,并想,要是一开始没给孩子压力多好,那样他就不会过得那么压抑了,或许也就不会得癌症了。要是能再次选择,孩子哪怕只是平庸但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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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与老师们热衷的所谓的“教育”认为:要么是孩子在巨大压力下成为卓越人才,要么是孩子终日无所事事而成为庸才。其实这是个伪命题,真正的轻松总是伴随着能力的解放,会带来真正的优秀。
荷兰心理学家罗伊·马丁纳认为快乐有三个层次:竞争式快乐、条件式快乐和无条件快乐。
竞争式快乐,他引用了一个寓言:
两个商人紧挨着开了商店,经营范围类似,他们唯一的快乐就是比对方强一点。一天,一个天使来到一个商人面前说,对我许愿吧,你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不过,你的对手会比你多一倍。这个商人最初很沮丧,但突然间开心起来,他对天使说,请弄瞎我一只眼睛吧。
所谓竞争式快乐,就是一定得我比你强,这样才快乐,否则就痛苦。譬如很多高中生说,他应该能考上一所不错的重点大学,但一想到他的同学中有人能考上北大清华,他就快乐不起来。
我们的教育体系,无论是学校还是家庭,其实都停留在竞争式快乐这一层面。比方说自己孩子考上本科,这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很值得开心,但你一听说别人家的孩子考上了985、211,你的快乐一下子消散了,转而恨自己的孩子为啥就不如人家孩子争气。
条件式快乐,去除掉了竞争的成分,是很客观的快乐。你要一个条件,只要这个条件得以满足,你就会很快乐。譬如你的愿望是挣到多少钱以获得经济上的自由,当这个愿望实现后,你很快乐,而不会沉浸在“比尔·盖茨比我有钱多了”的痛苦中。
无条件快乐,马丁纳称为“至乐”,处于这一层面的人,不需要外界的任何条件,就能感觉到快乐与祥和。这并不容易做到。尽管有些父母能够给予孩子无条件的爱,但实际上几乎没有谁能从父母那里得到如此丰厚的馈赠,从小就彻底沉浸在无条件的至乐中。想获得这种快乐,我们都需要自己去学习。
不过,至少我们可以意识到,比“别人家的孩子”强只是最低层次的快乐,而我们的应试教育的核心逻辑,就是在追求竞争式快乐,不仅教育系统的官员和老师如此,家长们也如此,而这些大人们也试图让孩子相信,这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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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反过来可以从孩子的身上学习到快乐。孩子想吃糖,吃到了就很快乐。孩子要玩游戏,玩时就很快乐。他们有竞争式快乐,但这绝非就是一切,假若大人不强烈地参与其中,制造“别的孩子比你更值得爱”这种信息,那么孩子对竞争式快乐不会太痴迷,他们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很快乐了。
孩子可以因为一切事情而快乐,他们对身边的一切都抱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心,如果没有受到干扰,孩子能够专注地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这种专注本身就是一种至乐。但长大了,我们好像都忘记了那些简单的快乐,最后只剩下“人群中的快乐”——在人群中我要成为最被赞许的,否则我就不快乐。
条件式快乐和至乐能点燃我们的生命,让我们觉得不虚此生,但假若只剩下竞争式快乐时,那么你会时时感觉身处地狱中。更要命的是,在目前的教育体系中,是大人们在享受竞争式快乐,而孩子是他们实现自己这一最低层次快乐的工具。
不能指望老师或教育体系先发生改变。家长若真爱自己的孩子,需要发挥自己的勇气与智慧,与“一切为了大人”的变态做法抗衡。家长也是最容易打破这个绞杀孩子的链条的,你可以对孩子说,请从现在开始享受生命,而不必非得等到考上北大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