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有目的的游戏支持幼儿的学习

席海燕，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博士，从事幼儿教育教学与科研工作。同时，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尤为关注儿童行为观察以及父母养育机智。

老师您好，我的孩子上幼儿园中班，现阶段，我遇到的主要育儿问题是，不知道该放养孩子还是该对孩子有各种学习要求。既想让孩子玩乐，又怕对孩子没有要求而不利于以后的发展；而给孩子报了许多课程后，则开始忧虑孩子因此而没有快乐童年。这样的矛盾该如何平衡呢？

孩子不仅天生喜欢玩，他们也天生喜欢学习。在孩子身上，学习和玩可以同时发生。但在家长看来，学习和玩似乎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其背后蕴含的假设是：玩是快乐的事情而学习是需要用功甚至会让孩子感觉痛苦的事情。所有的家长都希望孩子能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能在父母的呵护下拥有幸福的童年生活。但是，多数父母又在担心，光玩而不学习会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于是父母又在良心上觉得自己不称职而纠结。为防止孩子学业上的可能性失败，家长就开始为孩子报各种各样的兴趣班，以期孩子能通过这种形式的学习提前掌握一些知识和能力，从而胜任未来的小学阶段学习。

家长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这部分的道理在于儿童无目的的自发游戏难以刺激儿童所有领域的学习。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以家长兼专业工作者的身份观察小区中幼儿们的自发游戏。我发现，孩子们的自发游戏涉及最多的能力是身体运动，他们倾向于在小区中追逐打闹，运用身体能力。但是，涉及数学、艺术和科学的游戏则很难自然发生。比如小朋友们玩跑步比赛，他们往往只关注第一，而不会关注所有人的先后到达次序，因而真正的数序意识并没有随之发展；跑完步一起吃爆米花，他们会按照相互之间的关系远近进行分享，而不太会注意具体的分享数量，这使得即便游戏中会涉及潜在的数数行为，但幼儿却并不会自发地使用数学能力；小区中不乏各种树叶和花朵，但孩子们却并不会有意识地对之进行观察，也很少表现出利用这些资源进行艺术创作或比较探究的冲动。总体上，在儿童自发的游戏中，身体动觉能力、语言能力、社交能力和空间能力运用得较多，而数学能力、自然观察能力、科学探究能力与艺术创作能力则运用得较少。

幼教专家们既看重幼儿的自发游戏，也提倡有目的的游戏，并努力在两者之间达成平衡。有目的的游戏，能在幼儿个体发展成就的基础上给予幼儿更有针对性的支持。我们需要识别发生在幼儿自发游戏中的学习与发展，在此基础上找到幼儿的最近发展区，进一步支持幼儿向更高水平、更深度学习的方向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此处的转向并不是抛弃幼儿的自发游戏，而完全以有目的的游戏取代之。正如前述所分析的，自发游戏中也会发生有意义的学习，也会涉及身体、社交和语言领域的学习，而且自发性游戏对于幼儿的情绪情感健康和心智的自由发展具有无可取代的重要价值。有目的的游戏用于支持幼儿在自发游戏中难以自发进行的学习。因此，进行有目的游戏的前提是成人能够准确地识别幼儿在游戏中究竟获得了怎样的学习与发展以及幼儿在游戏中展现的学习与发展路径。

费希尔（Julie Fisher）在《从儿童出发：促进幼儿学习的观察、评价与计划》中提出三类活动，即幼儿发起、成人发起以及成人主导的活动，并认为这三类活动应保持平衡。成人主导的活动是成人依据一定的目的计划好活动以引发特定的学习；成人发起的活动也是由成人计划的、伴有预设的学习目标，但成人主要为幼儿提供相应的活动材料和学习环境以引发幼儿的学习；幼儿发起的活动依幼儿自身的兴趣和经验自发进行。其中，成人主导和成人发起的活动都是有具体学习目的的活动，前者更具结构性和组织性，后者相较而言更具开放性。那么，对于家长而言，如何在家有目的地组织成人发起和成人主导的活动以支持幼儿的学习呢？在计划此类活动时，又如何兼顾幼儿的自发活动与游戏呢？

（一）在游戏中有目的地支持幼儿的学习

游戏既是幼儿学习的最佳方式，也是家长支持幼儿学习的最佳方式。在幼儿的自发游戏中，家长可以随时加入隐性的学习意图，于无形中支持幼儿的学习。比如在数学领域，幼儿需要掌握集合与模式、数概念与数运算，比较与测量、几何与空间等核心经验。家长可以在幼儿的游戏中随时插入数学运用。比如男孩玩车子游戏或女孩玩公主游戏时，家长可以让幼儿按照不同的属性对玩具进行分类，不同的分类标准就会组成不同的集合，在此基础上又可以让幼儿手口一致点数或目测集合的数量，在数数的基础上再比比谁多谁少或进行小数目的数运算。同样的玩具还可以进行识别重复性和规律性的模式学习，家长可以带着幼儿一起创造某种模式，然后再让幼儿识别、复制、填充或扩展模式。再比如测量和图形，这也是随时随地在任何游戏中都可以进行的学习。其他领域的学习亦是如此。这里的难点在于家长首先要对幼儿需要掌握的各领域的核心经验有大致的了解，其实真正在游戏中落实这些核心经验并不难。

（二）在绘本阅读中有目的地支持幼儿的学习

每个家长都会和孩子一起阅读绘本，但多数家长可能会把注意点放在故事讲了什么这个点上，其实家长还可以通过积木搭建、手工制作、教育戏剧、角色扮演等方式拓展幼儿的学习。比如《母鸡萝丝去散步》，全书虽然文字很少，但却可用很多方式拓展幼儿的学习。比如家长可以让孩子用积木再现萝丝的散步路径。这个场景再现的过程需要孩子调用空间能力，在再现的过程中，家长可以观察孩子究竟能再现到什么程度，哪些地方能摆对，哪些地方会出错等，从而知道需要在什么地方支持孩子。又比如家长还可以和孩子用角色扮演的方式玩这本绘本，在玩的过程中尽量让孩子揣测萝丝、狐狸以及青蛙、小鸟、山羊等旁观者的心理与行为。此外，家长还可以和孩子一起制作魔法书，把萝丝散步的每个场景分别画好，合在一起做成一本完整的散步路径魔法书。当家长变着花样把绘本从讲述性阅读变成操作性阅读时，这个过程会刺激孩子有目的地使用多领域的核心经验。当家长愿意和孩子长期以操作性的方式玩绘本，孩子也就能在玩绘本的过程中做好入学准备。家长也无须为给孩子快乐的童年还是为孩子做好入学准备而两难，因为在操作性阅读中运用各种心智能力也能让孩子拥有高质量的快乐童年。

（三）在支持孩子学习的过程中始终把心向着孩子

虽然我强调家长可以在孩子的游戏和早期阅读中渗透有目的的学习，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家长一定要始终把亲子关系以及孩子本人的体验放在第一位。我在观察家长的过程中发现，有不少家长喜欢关注孩子做错的地方，对于孩子的错误揪着不放，而且倾向于主观上认为只要出错基本都是孩子的态度问题，而不考虑孩子能力和年龄特点。因此，在将学习目的渗透到幼儿的游戏和阅读中时，一定要防止为了达成目的而指责幼儿的行为。家长务必把学习目的隐藏在自己心里，当孩子出错时，与其责怪孩子，不如仔细观察孩子究竟错在什么地方，顺着孩子出错的地方出发，为引导找寻依据。比如有一次我在和近4岁的孩子玩数运算游戏时，当玩到5块雪花片还需要几块可以变成9块时，孩子说要6块，我询问孩子理由，孩子笑而不答，于是我提醒孩子再核对一遍，孩子也是光笑不做。很多大人在这个时候可能就会耐不住要说孩子了。但是此时此刻最适宜的做法是给孩子6块雪花片，让他去摆，在摆的过程中他自己会发现不对劲，当他边摆边数到9时，他就会停下来，然后把多余的两块放一边。因此，家长需要学会从孩子错误的地方开始，让孩子在操作中发现问题，并自我纠正。孩子在操作过程中发现问题所在，本身就是一个有意义的学习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家长也更能看见孩子的学习过程和成长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