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学前教育的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二个故事来自一位大学老师。

他也会有沮丧，但是他看到大量学前教育工作者们在各个历史阶段中始终不懈的努力，让他重新获得了力量。

01

“学前阶段对于人来说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我认为，学前阶段对于人或者对于人类来说，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因为在0-2岁的婴儿阶段，个体基本上还处于生物性大于人性的阶段；到了七八岁之后，我们看到人的社会性开始占了主导，社会性中美好与欺骗伪装等都非常明显；而整个三岁到六岁，人性最美好的一面萌发的时期，也是每个人建构未来人性底色的时期。在学前阶段，人类的演化与人类社会允许我们以游戏作为主要的学习和生活活动，我认为这段经验是人生最宝贵的资源。因为在现代社会，给我们“合法”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三岁到六岁，给了我们一个相对来说能独立地、自由地去进行探索的机会，去发展自己，拥有这段“合法”的童年，给以后的生活留下一个缓冲的阶段。我听到过不同的人表述说他们在童年的那种在自然中的活动、游戏、学前提供的那种爱与包容，给他们这一辈子提供了很多的资源，他们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非常地幸福和令人怀念。我认为，学前教育在这个阶段中的主题其实就是保护，保护好这个阶段，不让那些成人的东西过早地侵蚀我们生命中最初也可能是最后的“合法”童年。

我认为，学前阶段另一方面的价值体现在这个社会层面上，对于整个社会而言（或者说至少是我国社会），学前阶段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基地，或者说走在所有教育改革之前的力量。它的工作是有探索性的，你看近30年实践中的历次改革，都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气息，我认为这都寄托着教育工作者对于中国教育未来的憧憬。但是，不可否认有大量的探索，投入了大量的资源，但是我们也看到了这个效果似乎并不是很明显，我认为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意外。

02

“真正经历过好的学前教育的人，

会将他的早期经历作为以后发展的推动器和动力的”

学前教育到底有没有意义？我接触到的真正经历过好的学前教育的人，是会将他的早期经历作为以后发展的一个推进器和动力来源的。同时，我看到没有经历过（好的学前教育）的人，对此是难以理解和感受的。这一点我觉得也是现在学前教育真正遇到的困境之一，就是其实是经历过好的学前教育的人并不多。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之前也很难理解，更多我会认为是作秀。但是我看到了确实有一些人经历过好的学前教育之后，他在成年阶段因此受益，所以我现在相信学前教育的力量还是存在的，而且深刻地影响着每一个人。

但是我们所说的几十年后大家的美好回忆和你短期内要获得的收益，它并不是一回事。或者从一些研究结果看来，纯粹以我们现在的学前教育培养出的小朋友，他在小学的低年级，尤其是刚入学的那个阶段，他/她们承受的压力可能要比那些不接受或者直接去接受那种机构教育的要大很多。教师和家长也面临着这个问题，那谁愿意去冒这个险呢？你说他在三年级之后有更高的潜力，但是你又怎么保证呢？这是一个现实问题，所以说外界的环境影响是很重要的，这个很难在短时间内去改变，因为其他系统不跟着改变，那么你人为地创造了一个学前教育的乌托邦，最后只能在现实面前遇到这种崩溃的情况。

所以我认为，学前教育的改革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怎么样去与已有的教学模式进行有效的整合，跟外界的现实要求进行怎样的妥协，才是当前我国学前教育应该思考的问题。

03

“我们现在面临的绝不仅仅是教育问题本身”

对于当前的问题，我个人肯定没有什么解决方案，甚至我认为，可能并不是所有的地区、所有的园所都可以自己解决这些问题。因为我们现在面临的绝不仅仅是教育问题本身，现在很多地区面临的是人口问题和经济问题，这两者的现实影响远超教育本身。

在沟通中，挺多老师提到“保留火种”这个说法，我深受启发。我接触过一些园所，他们在过程中，改革的步子非常大，也进行了大量的探索，也遇到了大量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他们不觉得是耻辱，他们很愿意去展现这些问题，同时又进行了反复的调整，最终取得了很明显的成就。这就是我认为学前教育的火种所在。但是不可忽视的现实情况就是，这些园所的经济状况和生源情况往往还不错。但并不是说在经济条件较差，或者改革步子较小的园所中就没有火种。我前一段时间也非常沮丧，但是我看到大量学前教育工作者们在各个岗位（不仅仅是幼儿园）、不同历史阶段中，始终不懈的努力，尽自己的可能去保护儿童，这又让我找回了力量。我认为火种遍布在学前教育的各个角落，我们需要的是保护和支持他们度过未来的风霜雨雪。

04

“学前教育走一些技术主义的路线可能会更好一些”

从我作为一个半路进入学前教育的人的角度来看，学前教育现在其实是缺乏技术性的。学前有大量的理念，有大量的日常工作，还有非常多的评价，但是似乎都非常的不系统，导致了一些混乱和重复工作。我认为，学前教育走一些技术主义的路线可能更好一些，比如说在心理领域，有大量的能力培训的促进项目和干预项目，事实上这些系统性的工作可以以课程的方式开设，然后去给家长提供一个他们可以理解和可以预期的结果，即给予家长了解教育成果的机会，也是帮助教育工作者有一个抓手。我们现在做的评价很多都是观察，然后你结合这些指标去做评价。这些评价带来的问题，首先做观察就很难了，那你要进行有效的评价就更难，你有效评价还能让家长去接受就变得难上加难。所以说我们学前的评价很多家长是没法认可的，因为你既没有可以比较的量化指标，也没有充分的让家长信服的成果案例，我们变得自话自说，这是难以获得家长与社会的认可的。

此外，我看到学前工作者解决孩子实际问题的能力也不够强。有很多老师虽然有很多年的经验，身上有非常多的荣誉，职称也很高，但是遇到孩子日常问题的时候，仍然缺乏有效的应对能力。我认为这种状态是不能获得家长的认可和尊重的。改变这种“低能力”情况，可以借鉴一些心理咨询师的培训体系，进行案例学习，进行实操进行督导，至少让我们的学前工作者在解决儿童问题上成为专家，你才可能让别人去尊重你。像儿童冲突解决，还有一些心理行为问题的解决上的培训应该被重视，而不单纯是那种带班啊，或者说课程的培训，因为它和家长的关切是有距离的。家长最直接的关切，还有学前教师的权威的来源，根本上我认为还是在解决儿童的一些心理与行为问题。

关键是缺乏一个有效的实践培训体系。

05

“我觉得学前教育最大的好处就是它还有活力”

在政策与管理上，我们这些“青年老师”是很难有影响力的，教育系统有自己的规则。另外，园所的情况千差万别，而且要遇到一个高质量的园所并不容易。另外本身高校系统里头学前的专业教师就不多，就是学前整体的学界本身也不够强大，那么他培养出来的人也不够多，我们可做的选择也不够多。

但是，我们看到学前的环境那么苦，大家还在做事情，这就是力量。学前领域很有趣的是，互助组织非常丰富，大家非常活跃，就是大家还是有想法的，然后也是有困惑，也是在努力地改变现状的。这个是我觉得学前领域最大的优势，就是它很有活力，这是学前向好发展的“火种”或者说基石。

虽然说了这么多面临的困难，但是我们也要清楚地意识到，学前教育现在取得的成就已经是之前难以想象的了。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冬天，但是在过冬的时候我们会看到，我们前几十年的改革积累下来的一些经验，积累下来的一些理念的火种还是种下来的。我们虽然有很多学生还不具备现代的儿童观，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还是有很多孩子是不错的，他们会引领周围的人向好转变。

同时，我看到家长也在改变。现在家长虽然焦虑，很有压力，但家长们并非没有自己的教育理念。但是一旦环境向好，家长们是愿意选择更好的教育的。我了解到，当家长看到自己孩子展现出了超出他们想象的能力的时候，家长是有感触的，是愿意去欣赏和发现，是可以和老师形成共同体的。我看到之前很多访谈，大家认为家长和社会有问题，其实我不认同这种观点。我认为家长和社会对现在的学前的期望并不过分，对学前的尊重也符合当前学前自身的实力。现在的根本矛盾在于，学前教育真的没有提供给家长一个他们能够信任和接纳的结果。我们到底如何让孩子展现他的能力，如何真正了解家长和社会的关切，如何帮助孩子适应小学的变化和挑战，这是学前教育工作者应该直面和解决的。

总之，我认为学前教育对于人类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我们更关注人的发展，我们也更希望能够保护好未来公民的美好人性底色。我觉得，学前要走出自己的道路，要比别的学段付出更多，收获更少。我们遇到挫折是很常见的事情，甚至我们的成果也不见得会被公众意识到。但正因为大家心中有着对更为美好的人性、对支持人的发展的教育，对现代化社会的向往，学前教育工作者们不计得失、前赴后继、不懈努力，这是属于学前教育工作者的火焰。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儿童游戏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