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了令人震惊的携程虐童事件，我一直想写点什么。正好在我的饭团课程【从心理解儿童—— 成长的心理学】里，这周的主题是介绍和运用布朗芬布伦纳的生态系统理论。我就结合生态系统理论来说说我的看法。
一
我周一讲了布朗芬布伦纳的理论，大家交的作业我都看了，大部分评论我也都回复了。看到有些同学写的，真的很真诚，也确实反省了自己或者家庭的一些做法，这些做法可能对孩子会产生什么影响。这就是我的目的，我想让你们看到影响一个孩子发展的整体画面，而不是一心钻进一个死胡同里出不来。
只有你看到这个整体画面，你才会根据孩子的情况，根据生活的变动，去做出合适的调整。正因为孩子的发展受多因素影响，而且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所以也不需要为眼前的不完美而特别焦虑。
我说的不焦虑并不是说，哦，你什么都不用做。看到全局，不焦虑，你才能静下心，才能观察到，才能找到原因，才能更好地帮助你调整你的养育之道。我的文章也好，书也好，讲座也好，几乎每一篇都会有具体的例子或者是我自己的例子。11月，12月是概述或者说是导论，旨在给你们一个全新的视角。接下来的10个月，每一个月，会对每一个专题做出讲解和讨论。
最近携程亲子园爆出老师长期虐待孩子，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老师，这是一个群体事件。我都不忍看视频，光看文字都已经头皮发麻心发凉。
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孩子的健康发展，到底谁负责？有人说妇联，有人说携程，甚至有人说父母是保护孩子的第一责任人。听起来，好像都没有问题。我们正好学习了布朗芬布伦纳的生态系统理论，今天我想从生态系统理论，来分析一下这件事情。我认为，孩子的健康发展，分明需要社区每一个人的努力。上到国家，中到社区，小到父母。
今天我要讲三点：
第一，从布朗芬布伦纳的理论来分析携程的虐童事件。
第二，在早期，让孩子长期处于压力下的后果。
第三，作为微观系统，你可以观察孩子的哪些线索，及早发现不正常的状况。
二
在携程这个事件当中，我最最关心的，是这些受害的孩子。他们长期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每一个系统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他们的发展。
微观系统
微观系统，包括孩子的父母，亲子园老师，亲子园其他小朋友。父母选择把孩子送到携程亲子园，我也很理解。我刚怀上大宝的时候，就在我工作的大学幼儿园排上队了，希望能带着他去上附属幼儿园。这本来是件好事。谁曾想到会发生大规模长期的虐童事件？从微观系统来看，这样的选择，影响了孩子的发展。亲子园的老师，直接影响了孩子的发展。还有另一重伤害，自己被粗暴对待，又目睹其他小朋友被粗暴对待，这是双重伤害。听说很多孩子已经去看心理医生了，希望他们能走出阴影。
中系统
中系统，比方说，父母和亲子园的联系。如果父母多去亲子园观察几次，或者看到伤痕能够提高警惕，去询问老师，去找出原因，也许能够早一点发现（怎么观察孩子的线索，下面会详细讲）。也许父母都相信，这是自己公司的亲子园，又有摄像头，应该没事吧。又或者，如果父母之间互相通个气，可能他们会发现自己的孩子经常有事故，有伤痕，也许也能早发现。这个事件中，这样的中系统也对孩子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外系统
外系统，这个系统和儿童的生活不直接相关，但是间接影响孩子的发展。
比方说，携程的保安，曾经目睹老师虐待儿童，但是没有报告；后来又听说有报告但是被人压下了。
比方说，在携程管理这个亲子园的负责人，他们招老师的标准，程序等等，都是儿童发展的外系统。
比方说，妇联，国家关于亲子园或者幼儿园管理的法规，也是外系统的因素。包括国家法律，虐待儿童怎么判刑，也会间接影响孩子的发展。
目前不就是虐待儿童判得特别轻嘛？总是看到幼儿园，或者学校的老师虐待孩子，道歉了事，判得太轻了。这就是犯罪，如果重判，可能会让一些人不那么肆无忌惮。我真心希望通过这次事件，国家能够制订保护儿童更严格的法规。在美国，保护儿童的法规也不是一步到位的，也是逐步吸取教训，逐步完善起来的。
另外，心理咨询服务，这也是外系统的一部分。儿童看的心理咨询师，必须懂儿童心理才行，希望这些孩子都能找到靠谱的心理咨询师。
宏观系统
宏观系统，比方说，人们的价值观，传统文化的影响。
携程的事件，我看到一些让人心寒的评论，有的父母说，孩子什么也没干，怎么能这么对待孩子？言下之意，孩子做了什么了，就可以虐待孩子了吗？虐待，无论如何都是犯罪！
有时候想想，父母自己的价值观，或者说深受中国传统价值观的影响太深了。多少父母，自己因为孩子不听话，要打孩子，还觉得特别正义，孩子不听话我才打他，他听话我不就不打了嘛？刚刚前几天在微博上看到一个爷爷因为孙女流鼻血哭闹，打她的耳光。这样的事情有多少？父母，亲人打孩子，就不是犯罪吗？不改变这种观念不行啊！
就是要人人都认为，孩子是一个独立的有自由意志的个体，我们应该尊重他们，倾听他们的想法。粗暴地打骂，压制都是不利于他们健康发展的，要有这样的认识才行。宏观系统的改变，也许要通过几代人才能改变吧。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先改变的一部分人，带动周围的人去改变。
时序系统
最后，时序系统。我只能说，到了21世纪，多少父母的养育观，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把孩子不当独立的人，不尊重他们的感受和想法。希望今天在这里听课的父母，都有意识地去改变自己，并且影响自己的下一代。
时序系统，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孩子在他人生的什么阶段遭受心理重创。在0-3岁，在大脑还未发育成熟的时候，遭受心理创伤，这会影响他们的神经系统和大脑功能。
我简单地说啊，HPA轴是我们应对压力的指挥中心。HPA轴是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的缩写。当我们有压力的时候，HPA轴就启动，调动我们的身体来应对压力。当压力缓解了，这个系统就恢复到待启动的状态。如果一个人出于长期而严重的压力下，这个系统就相当于一直在高负荷地工作。
对小孩子来说，这个危害就更大，因为这个系统还在发展，而且经常高负荷工作，导致这个系统分不清威胁的类型，危险的大小，它总是处于全面启动的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压力，有时候就会出现反应过激。一点点小事，也会让孩子焦虑，或者哭闹或者尿裤子。HPA轴负担过重会对生理、心理与神经系统产生严重而持久的负面影响，特别是在婴幼儿期间和青少年时期。
还有一点，长期而严重的压力，会损害大脑的前额叶皮质。前额叶是负责什么的？前额叶的功能是执行功能，也就是说，控制能力，思考能力，决策能力，等等，都是前额叶执行功能的一部分。如果执行功能受损，会损害孩子的认知发展，也会损害社会化发展和情感发展，简单说，智商，情商都会受到损害。
关于HPA轴我先简单地讲这么多。所以在0-3岁期间，不对，不仅仅是婴幼儿期间，而是，父母始终要把孩子保护好。抛开虐待事件不谈，我一直说，要看你们给孩子创造了什么样的家庭环境，家庭气氛。多少人，在家里，压制孩子，不听孩子表达，不关心孩子的感受，其实孩子的压力也很大。有人怪孩子发脾气，怪孩子不爱学习，我建议，先调整一下家庭气氛，尽量减少孩子身上的压力。
我也想请大家想一想，为什么第一个月，我要安排这个主题，让大家去反思自己的养育方式，去重新认识儿童的发展，不要纠结于一根枝丫，不要过于焦虑？因为你过于焦虑，孩子的压力就大啊，由此会带来很多问题，原来没有问题的也变得有问题了。
我收到过妈妈的求助，这其实也是一个满普遍的想法。有时候，幼儿园的老师，环境很不尽人意，不过父母不想有所作为，因为，很多人的看法是，我就是要让他适应啊，幼儿园都适应不了，以后上了小学，还不是得适应严厉的环境？同学们啊，就是因为他们小，神经系统，大脑都没发育好，所以我们要保护好他们，不要让他们经常处于压力很大的环境，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健康的神经系统，他才能有健康的HPA轴，等他大一些了，才能更好地应对压力啊。再加上，父母给予的爱和支持，让孩子在家里得到力量，他内心认为自己有自我价值，并且有安全港湾，才能应对地更好。就好比，你把盔甲给他准备好，你把武器给他准备好，他才能更好地迎战。你什么都不给他准备，让他孤身一人，把他丢进千军万马，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好在，有一个好消息，大脑的可塑性很强，越早干预效果越好，所以这些孩子现在迫切需要得到专业的儿童心理咨询。并且父母，社区要给于这些孩子大量的支持，让他们尽快恢复。
所以你看，从布朗芬布伦纳的理论出发，用5个系统去分析携程虐童事件，我们就会发现，上至国家，中至社区，小至父母，对孩子的发展都起到或多或少的影响。不能单单责备父母，不能单单依靠摄像头，这些都不能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昨天晚上我突然看到新闻，说是北京金色摇篮幼儿园的老师不仅虐待儿童，还猥亵儿童。我当时都快爆炸了！这么大规模，这么恶劣的事情，不能仅仅依靠父母自己小心就能避免的，一定要推动从国家层面改变制度，改变法律，这是一个大目标，也是一个长期的目标。
三
小目标，父母目前马上可以做的事情是什么呢？父母作为微观系统，对孩子的成长起到直接的影响。这节课，我还想重点提醒一下大家，你送了孩子去幼儿园以后，怎么观察他，怎么知道他在幼儿园有没有事。
我看到携程有个爸爸写的，一直说，自己就没多想，孩子连续发高烧，有一个月只去了大概十天剩下全请假。有几次在家里说话声音大了点，孩子就吓得尿裤子，等等这些情况，父母还是没多想。我真是心疼这孩子啊！孩子吓得尿裤子，这绝对不是正常的。
我想跟大家说一些，你们看到以后需要提高警惕的症状。
1. 孩子身上有没有外伤？如果发现外伤，应该马上和幼儿园联系。事实上，正规的做法是，如果孩子在幼儿园受伤了，我们这里的幼儿园是要填写一张事故报告的。小孩子有时候确实磕磕碰碰难免的，咱们自己带偶尔也有个事故，不是说咱们要求在幼儿园里一点没有事故，关键是，有了事故，老师必须要把这个事情写清楚。而且，事故率也很重要。虽然说小孩子磕磕碰碰，你不能老有事故，对吧？老有事故的话，也是不正常的。我家两个孩子在我们这个幼儿园待了4年，总共只有两次事故。
2. 如果孩子本来已经不需要戴纸尿裤了，突然有段时间，经常尿床。这个一定要引起注意。不是100%这个孩子就被虐待了，但是有这样的现象，和他的情绪，整个心理状态是有关的，一定要搞清楚，在生活中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
3. 孩子的睡眠规律是不是突然改变？是不是经常做噩梦？这一点一定要搞清楚。上幼儿园的孩子，如果睡眠规律突然改变，经常做噩梦惊醒或者哭醒，这个和他的压力有关。怎么分辨是不是正常呢？上小学的孩子，如果他自己告诉你，妈妈，我晚上做噩梦，梦见外星人啊或者恐龙啊，我不要一个人睡觉。你可以陪着他睡几天，只要他不是夜里惊醒或者哭醒。应该是正常的，因为这个阶段孩子的想象力突飞猛进。我家两个孩子6，7岁的时候经常早上跟我说，妈妈，我昨晚梦见怪物了，或者梦见火山爆发了。我就安慰他说，嗯，妈妈小时候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要做噩梦。今晚你要是想让妈妈陪，妈妈就陪你。告诉孩子这是正常的，而是你是理解他的，慢慢会好的。这个和孩子压力大做噩梦是不一样的。
4. 孩子的行为有没有突然改变？有没有经常焦虑，或者害怕，或者是退缩行为，甚至有的孩子是暴力行为，如果你发现有段时间孩子的行为和以往的特别不一样，也要引起警惕。我有个朋友，去年正好处理了这么一件事情。他的孩子不到5岁，在中班。有一段时间老是无缘无故地哭，或者是特别小的一件事情都能引起他很大的反应，穿不上袜子，水洒了，以前都没事，有段时间因为这种小事，也会哭，而且在家里，什么事情都跟爸爸妈妈请示，上个厕所都要征求爸爸妈妈同意。父母就觉得这很反常，就马上跟老师去沟通，又去幼儿园观察，发现有一个男孩子经常拍她一下，打他一下，还发现这个男孩子也打别的孩子。找到原因以后，后来这件事情还处理得不错。如果父母没有觉察到不正常，可能后面会越来越严重。
5. 孩子有没有特别怕某些人？当然，刚刚开始入园的时候，孩子都会哭，这很正常。我想，孩子因为害怕某些人哭，和不想跟妈妈分离的哭，这个还是可以分得清的。妈妈可以在孩子哭的时候，观察孩子的神情，害怕，恐惧的神情应该算是在人类表情里面比较好判断的。
6. 孩子的饮食习惯有没有改变？一下变得没有胃口了或者是一下子特别能吃，这种突然的变化也要引起注意，跟饮食习惯改变有关的还有体重。
7. 其他身体上的反应。比方说，那个携程爸爸说的，持续高烧，不明原因的生病，这种都应该引起注意。
8. 孩子的精神状态，有没有比如说惊吓的反应，比方说，有时候你正常地碰了他一下，他马上受到惊吓，跳了起来，或者哭了起来，或者尿裤子，这都不是正常的反应。或者孩子整个人比较焦虑，不安，好像总在等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些都需要父母去仔细观察。
9. 因为看到金色摇篮有性侵的行为，所以我讲一下。如果孩子突然知道一些性行为，和他的年龄是不相符的，那要提高警惕，是不是受到性侵。我有过一系列的读书笔记，《从尿布到约会 — 性教育父母指南》，我认为，每个父母都应该读一读。
上面我说了9点，你可以记一下。养孩子真不容易。看到虐待儿童这种事情，谁不怕啊？
我们要保证，自己这一关，一定要仔细，保护好孩子。
同时，保证和幼儿园或者学校的有效沟通，了解孩子在幼儿园和学校的情况。
另外，作为社区的每一个成员，都应该想办法，去推动国家去改变现有的法规，制定更严格的法规。比方说，这些虐待儿童的人，要判刑，以后出狱了，永远都不能从事和孩子打交道的工作。
我拭目以待，这次携程事件在历史上会起到什么作用。
最后，祝我们的孩子都能健康成长。
陈忻第75次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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