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苑】骆驼刺：?我从山中来

飞云镇中学   骆驼刺

人间四月，花事灿烂，天地芳菲，是一年中最适宜最浪漫的时候。随便哪一日或哪一时走出去，你都会和烂漫的樱花、海棠或丁香装个满怀。若是在花丛中或山野里走一走，头发上、衣襟上，甚至眉眼上，都会在不经意间侵染上一袭花香。忙碌的时候，想想某棵开花的树，某处有山花盛放，你的心会和四月的阳光一样明媚柔暖。

低头伏在案前三个多小时，腰椎已近不耐烦了，疼痛和下班时间同期到来，不得不站起来遵照医嘱去自我舒缓。从楼上望出去，四月的阡陌行间春意盎然。院子外面的麦田一大片喜人的碧绿，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也正在开放，这养眼的绿和耀眼的黄相辅相成又相得益彰，远远望去，美观极了。于是我坐不住了，趁着下班时间，忽然想去附近的山上走一走。

好久没有出去了，走出去竟有天地高远、人间辽阔的舒畅。顺着院子外的道路、沿着绵延的绿意往后山上走吧，想必山中自有更美的光景。一段通往后面村子里的走了好多年的路，说不出哪来的陌生感。最后终于想起来，这条多年来尘土飞扬，有时泥泞不堪的土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柏油路！崭新，宽阔，干净的道路让我心生欢喜，想必附近村子里的人一定比我的更喜欢它的存在。这大概是一两年前在政府的带动下新修的道路，这样坦直宽阔的道路一直由自家门前通向街道，真是便捷。道路两边，高大林木下的人家门前和院落里都干净整洁，篱笆菜园和柴垛都收拾的齐齐整整，看一眼便觉得日子的舒适和温馨。这就是我们身边“创城”的效果，每个人都行动起来了，整个乡村的颜值提升了，在哪里都有稳妥的幸福感。我也止不住的感慨，尽管疫情当下，尽管世事艰难，可这个世界在不动声色的改变着，没有人愿意自主放弃对美的追求，都在越变越好的路上孜孜以求。

春耕是忙碌的时节，傍晚时的果园里、麦田里、菜园里，偶有三三两两忙碌着的农人。只是如今村子里青壮年都出去了，留守的人越来越少，村庄很美丽，但也很空旷。春天每年都华丽而来，春到乡村，哪一处都充满了活力和朝气，桃花开了，杏花开了，苹果花开了，油菜花也开了，一场一场的花事接踵而至。这怡人的春光啊，盛装而来，带着崭新的希望而来，不管这世间行人是稠密或稀疏，不管这大地是康健还是患病，它都以温暖的热、明媚的光、鲜艳色彩乃至灵动的声音，一日日召唤我们，引领我们向前！

山上很安静，阳光很好，白云也很好，但风声也很紧，从沟壑边吹过来有些寒凉。塬区的山其实是黄土高原上纵横着的沟壑，你站在某处田畔边上就可以望见整个沟内景象的。这个时节，沟里和山坡上的桃杏花早已凋落很久了，幼小的果实大概已挂在枝头了，只有周边大面积的油菜花田满地尽穿黄金甲，明晃晃的耀眼，是给人希望和活力的灿黄。田边一两棵梧桐树正在绽放着它的花朵，淡紫色的花朵像风铃一样在微风中摇摆，还有有一阵阵独特的花香在周围飘散着。循着更浓郁的花香从一片麦田边探过去，我居然看到了山崖边有一树蓬勃盛放的丁香花！花朵开放得实在卖力，花朵密密匝匝缀满在树上，以至于我看不到它的根和枝干在哪里。在川道里，四月间沿着泾河和汭河两岸的确有大片大片紫色的丁香花，可在塬上，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一棵丁香树，况且它正在开花，真是让人惊喜。和整个平实淳朴的山沟以及沟里普普通通的林木比起来，这树丁香实在美极了也妙极了。我坐在山坡上看它，闻着花香，听着风声，觉得这沟沟壑壑都有了生机。

虽然北方四月的田野已是姹紫嫣红，可山沟内外还是娇羞内敛的，只有五六分的春意，没有波涛汹涌的绿。不过薄薄的青绿色绵延到千里之外，也恰到好处。不过，只要春天来了，草木的生发和人的成长一样，都是不经意间不慌不忙，默默蓬勃起来的，等着春风一茬茬地吹，那绿就是一片蔓延，有挡不住的势头，直至漫山遍野都是绿色的海洋。而人，也是和季节同步的动物，会随着季节的萌动而悸动，随着季节的温暖而鲜活而雀跃。那些藏匿于心或潜在的小忧伤、小落寞会在春天到来后一路遗落在春风里，不知不觉中，内心生出来的都是和草木一样带有幽香的小欢喜、小确幸和小幸福！

坐在山坡上，和草木在一起，和花香在一起，人是特别安静清醒的。满眼春色，满心希冀。春来的时候，山河是如此安宁又美好，没有一处晦暗和颓废，没有一丝泄气和病态。这是宏观的世界给我们大体的感受，可从微观来看，每个个体都有各自的困扰和不悦，自我纠缠其中不为人知。反观自我，有那么多的烦恼和懦弱，有时暗夜里苦苦思索而终不得法，努力了多少年亦无从改变。只是近段时间以来，常常刻意在春雨中走走，在廊檐下坐坐，或在田野里想想，似乎忧虑少了一些。我常常想，人活着，就要接纳命运赐给的一切，苦的甜的酸的辣的，都要尝一尝。如果推拒不了，难以摆脱，倒不如把心放宽，任何事都在尽力而为后顺其自然吧！若非如此，又能怎样？

我承认我是一个迟钝到愚笨的人，可是还好，对于自然和时令，我似乎有天生的慧根，对新生的生命和草木有别样的喜欢和敏锐感，一点就透，一看就爱，每个春天对我都是一次觉醒和新生。即使我已人之中年，可等春来还是那么期待，看花开还是那么欣喜。这也是我喜欢去走近田畴阡陌，喜欢走进田野山岗的原因。想起某棵繁花盛开的树，春天的时候一定要不辞辛苦去看一看；若有某个情投意合的人，想聚的时候就一起坐一坐。对于自己的纯真，有时感到好笑，有时却也喜欢，人生海海，诸事纷纭，能始终保留一份对自然和良人的热爱和忠贞，拈花微笑，听雨坐禅，与友夜话，兴许也是一件随缘而欢喜的事情。又也许，对于美好的事物，谁都值得期待和拥有吧！行走在春风里，赏花开，听雨落，看人潮，哪怕匆忙点，劳碌点，想着亲人健在，友人安暖，这日子就是值得的。听着山上风声阵阵，草木浅吟，惟愿疫情早日结束，人们身心安康，人间依旧晴朗。

回来的路上，身心愉悦，脚步轻盈。我特意穿过碧绿的麦田，经过金黄的油菜田，就像和春风一路相拥，又和花草一程相伴，就这样坦坦荡荡行走在天地间。

弘一法师说，人生三见，见自己，见众生，见天地。

而我入山一次，就感觉放空了自己。见山水，见天地，也见自己！

四月，春和景明，最好啊，去山上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