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苑】曹海霞：冬日遐想

今晨起来，发现又落雪了，入冬以来，小城已经落过好几场雪，飘飘悠悠的雪花以最动人的舞姿和最婀娜的身段投向大地的怀抱，自万里高空赴一场久违的冬日约会，可相拥入怀的一瞬间，却变成了一汪清泪，难免让人唏嘘。也许太过炽热的感情，不仅会耗空自己，也会灼伤他人，浪漫邂逅之后大地上的彻骨寒冷便是最好的证明。

最声势浩大的那场雪落在了周末，对于懒散成性，周末总是早晨从中午开始，即使阳光明媚的好时日，也懒得出门的我，又一次不出意外的和它错过了。当孩子们手舞足蹈，兴奋得高喊：“妈妈，妈妈，快看下雪啦!”的时候，在厨房奔忙的我给她们一个不屑的眼神，翻译成文字便是：“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几片破雪花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吗？”中年人的自以为是真是很可怕，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不说，还经常以看透一切的姿态说教别人。

总感觉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容不下雪花美丽的身影。因为冬的精灵们转瞬就会在匆忙的脚步中，在飞驰的车轮下变得污浊不堪，人车所过之处，泥水和着雪水四下飞溅，只会让人不胜其烦，也许只有乡村才是她们肆意狂欢的天地，让我想起《葬花吟》里的句子：“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城市里生活节奏快，大家整日忙于生计，甚至忙到没有张开双臂拥抱满天飞雪的情趣，城市里的雪花也消融的太快，想要带孩子去堆雪人，却总苦于找不到足够的雪，于是日子变过的单调乏味，孩子们更多的时间沉溺于电子产品，离开它们，孩子们竟然不会玩了，真是可悲可叹。

记忆中，小时候乡村的冬日似乎要冷很多，雪也厚许多，水缸常常会被冻裂，厨房里锅盖和锅沿死死的粘在一起难舍难分，需在灶间放一把火，它们才会分离。一整个冬天，人们都穿行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走到哪里，“咯吱咯吱”的声音都会一路相随，背阴处、田野里的积雪整个冬天都不会化，真真是个粉妆玉砌的世界。到了天放晴之日，放眼看去，天地之间明晃晃的一片，一睁眼顿觉眼冒金星，泪流不止。房檐上消融的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温度高时还会有整片的雪块从房顶上滑下来，但冬日短暂的温热之后寒冷骤然而至，还没来得及滴下来的雪水就冻成了冰凌，最后越积越多，成了一根根冰柱，透明铮亮。

小伙伴们正卯足了劲在场院上堆雪人，打雪仗，斗鸡，挤油，女孩子跳皮筋，踢毽子，打沙包，一个个把腿挽起来，一边跳一边唱着歌谣：“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快乐的喊叫声把树上的积雪都能震落下来。一个个穿的圆滚滚的，脸黑手脏，像个画眉羊羔。脸上被大人抹上了厚厚的棒棒油，滑滑腻腻，红里透黑，还皴裂了无数的小口子，一双手就像蒸熟的红薯，冻的又红又肿，也裂着口子，有的地方还渗着血水，晚上把裂口对着煤油灯烘烤，烤完之后又要抹上棒棒油。个个嘴唇上面都趴着两条鼻涕虫，慢慢悠悠向下蠕动，眼看到嘴唇边了，只需“滋溜”猛吸一下，它们就又沿原路返回了，如此往返，但绝不舍得把它们擤掉；还有的会拿袖子一摸，左右各一下就搞定，直摸的两个袖口好像被塑封了似的，发着独特的耀眼光芒，油光铮亮。玩累了，抓一把雪来吃，或者把冰凌掰下来放到嘴里解渴，那透心的冰凉，真是酸爽了整个童年。

还记得那时虽然天寒地冻，但我们就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玩累了，跑到墙根底下，成捆的玉米和高粱秸秆正静默在寒风中，几下子扯掉它们干枯的叶子，用牙齿一绺一绺撕去外皮，然后嚼里面脆甜的秸秆，甜甜的汁水就会从我们的舌根底下冒出来，有些伙伴剥皮之前先咧着大嘴用牙齿挨个尝尝哪个更甜，结果嘴巴被被锋利的外皮割的鲜血直流，用脏袖子摸一把也就算止血了。坐在冬日的墙根底下，用打吊针的小管编金鱼，用偷来花花绿绿的碎布头缝沙包，用废旧的自行车内胎剪皮筋，一起用缩水干掉的秸秆做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小灯笼啦，风车啦，眼镜啦，小推车啦，真是各式各样，趣意无穷，还记得一次用墨水瓶做煤油灯，偷偷把家里架子车的气门芯拔下来，被母亲发现一顿好打……

冬日还有一件高兴的事那就是上学走近道。其他季节这一行为是绝不会被允许的，如果你敢跨进麦田一步，就有老头子踉踉跄跄的一边追着跑一边骂骂咧咧：“把这一伙狗怂，你都是吃屎长大的么，看我打折你们的腿……”还顺势捡起脚边的土坷垃向我们飙过来，我们一边起着哄，一边喊叫着四下逃窜，觉得又刺激又好玩。但进入冬季，这一行为就不再是禁忌了。我们浩浩荡荡地穿过田地，攀着小树和石块，爬上溜下，翻过一道道沟梁，以前七拐八拐十几分钟的路程，抄近路五分钟就到了，到了教室，身上还暖乎乎的。放学后，把已经烧过的发白的煤块从土坯砌的炉膛里拿出来，用纸包起来捧在手里，又一路热乎乎的跑回到家里……

思绪从记忆里拉回来，才发现我们都已步入中年人的行列，上有高堂父母，下有无知小儿，却唯独忘了我们自己。最近看了一部电影《当幸福来敲门》，中年人的无奈与奔溃直看得人泪眼婆娑，我们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因为我们不能把奔溃和压力写在脸上，我们不能累，不敢病，甚至不敢死，只能强忍着挺起已经椎间盘突出的老腰继续奔忙，眼看着2019年已所剩无几，那就抓住它的尾巴，撸起袖子加油干吧!因为幸福就在追寻幸福的路上，需要我们靠双手去找寻，至于放飞自我，等攒够了钱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