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随笔】史录选：一张纸的厚度

早晨，我独自走进教室，孩子们正在读书，我突然发现坐在最后排的何玄涛同学正在玩耍。我悄悄地走过去，从他的左侧侧目一看，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桌上放着一把直尺，打开的语文书，页面涂抹着墨水的痕迹，我又定睛看了看他的脸，红扑扑的犹如秋天熟透了的红苹果，眼睛很小，却特别聚光，似乎放射出一张睿智的光芒。

他发觉我在看他，于是，漫不经心地拿起语文书，哇哩哇啦地读者，字音模糊，我仿佛听到了寺庙里诵经的应声。

“何玄涛，大清早的，怎么这样儿？”我没好气地责备他。

他突然将头一缩一缩，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这孩子，我真拿你没办法啊！”我说着，慢慢地距离他远去了。

不觉，早自习结束了。

其他数十个孩子鸟儿一般地飞出教室，只有他坐着没动。

或许，是因为我的责备，让他不高兴，理应活该，谁让他不虚心呢？我这么想着，走出教室。

我走了几步，又想：课间，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会不会做出什么预料不及的事，还是让他到院子里去吧。这样，我又会转身，走了几步，我又想：先看个究竟，他一个人究竟在干什么？

我悄悄地躲在窗户的右侧，侧过头去，往里一看，他又拿起那张纸，仔细端详着什么？怪了？一张纸有什么好看的，我纳闷。

我也是一个特别好奇的人，对他的这种反复无常的做法，突然来了兴趣。

于是，我继续窥视。

他用那把直尺测量了这张纸的长度和宽度，又测量了这张纸的厚度，奇了？一张纸那么薄，如何测出厚度来呢？

一种强烈的好奇欲促使我不得不快步走进教室，他一看到我，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转而，故意装出读书的样子，可惜，他的小眼睛的余光分明在窥探我，似乎流露出一种渴求理解和宽容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呢？”我微笑着问他。

还好，他不约而同地脸上也挂上了微笑，他说：“玩呢。”他的话音里分明让我感到了一种神秘。

“玩纸？说说好玩什么？”我顺便坐了下来。

“老师，我在想：一张纸的厚度。”他说着，小眼睛忽闪忽闪，似乎一个刚从酣睡里醒过来的孩子那般的活力充沛。

“一张纸的厚度，那么薄，有什么好想的？”我随性说道。

“假如把这张纸顺着长竖立起来，这张纸的厚度是不是就是长度了？如果顺着宽竖立起来，这张纸的厚度是不是就是宽度了？为什么我们非要把这张纸平放起来，测量厚度呢？我想这里面有好东西。”他一边说，一边对我演示。

这孩子的话语终于将我击倒了。

我顿时来了精神，问他：“你这是怎么会想到这里的？”

“一时间，胡思乱想的。”他笑嘻嘻地说着，故意向我做了一个鬼脸。

“你真聪明，善于动脑，好样的。”我说着，向他竖起大拇指。

他趾高气扬，小眼睛眨巴眨巴地。

“你还会想到什么？”我还在问。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说：“老师，从不同的方面看一个人，或许你会发现特别优秀的一面。”他说着，鸟儿一半地飞出教室。

他这神气十足的样子，分明显示出一种胜利，在我和他之间，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之间，他赢了。

我只看到了输赢，难道我就这么地可怜？我无语。可内心纷乱如麻。

下节课，我空着，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门外浓雾，一团团地围裹了近处的树木和房屋，我思考着刚才的这一幕——

在日常的教育生活中，我们很多老师往往会忽视一个孩子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往往，孩子的思维是博大的，是珍贵的，孩子往往透露出来的某些情景，是成年人无法料及到的。一张纸的厚度，我们在测量的时候，考虑更多的则是先把纸张平放，然后测量，又有多少人会将一张纸竖立起来去测量厚度呢？这就是一个思维的问题。这也揭示出一个评价角度的问题，我们好多老师在评价学生的时候，带着自己的一种要求，一种目的，去审视一个孩子，我们只是横看了这个孩子，为什么不把他们竖立起来去看呢？一张纸的厚度，就是一个人的评价尺度，也是一个教师的教育视角，将决定了一个孩子的生命发展，是的，在日常的教育生活中，关注往往比强求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