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槐花蜜

槐花蜜

文/薛小伟

　　朋友托我买些蜂蜜。听说养蜂人要开拔去下一个繁花盛开的地方了，吃完饭我赶紧赶往他们的驻扎地。

　　这条高原上的柏油路上一个人都没，路两边是果园和绿油油的庄稼，云压得很低。蜜蜂渐渐多了起来，倏倏地掠过，像射出去的子弹。我知道养蜂人的驻扎地就在不远处。

　　这里是农场，早年栽了大面积的槐树林。五月槐花盛开的时候整个塬上都深深陷入一片香甜中，不可自拔，直到槐花谢了。蜜蜂喜爱槐花，据说用槐花酿的蜜是上好的。每年五月总有养蜂人带着他们的宝贝来到这里尽情地陶醉其中，然后满载而去，这里的槐花也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进入蜜蜂的王国了，麦场里足有二三十个蜂箱，它们进进出出，匆匆忙忙，毫不松懈。嘤嘤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眼前是蜜蜂穿梭的影子织成的网。养蜂人戴着装了纱网的帽子在蜂箱前忙碌着。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里是蜜蜂的世界，我是另类，尽管它们还没有暴露出敌意，但我必须谨慎。帐篷里突然炸起几声狗叫，一条不怎么好看的狗警惕地朝我吠着，显然它是养蜂人忠实的朋友。我止住步子欲后退，养蜂人喝了一声，狗便悻悻地到角落假寐去了。

　　男人操河南口音：“你要买蜜?”

　　“恩，有上好的槐花蜜吗?”

　　“有，你来的可正是时候。”

　　“真的假的?你莫要骗我，我可是给朋友捎买的。”

　　“你放心罗，瞧这。”男人指着蹲在帐篷门口的两大塑料坛子蜂蜜，从外面看起来晶亮晶亮的。

　　“我瞧不来，我要真的槐花蜜，两瓶。”

　　男人摇摇头：“放心咯。”女人开始找瓶子装，也说：“你相信我的蜜蜂咯，你也瞧瞧今年的槐花朵多大。保准的!”是的，我相信蜜蜂，我相信槐花。

　　女人打开坛子，透明略带有微黄的蜂蜜上竟然浮着黑色的斑点。“蜜蜂?”我嘀咕道，有点同情起它来，竟葬身于自己的千辛万苦酿成的蜜池中。女人已经灌好了一瓶子，开始灌第二瓶。“呀，灌进去了一只蜜蜂。”我说。女人一瞧，真是，她倒出来重新灌。

　　舀了一勺蜜，细细地往进注，这时，一只蜜蜂被蜜诱惑了过来，它竟扑向了蜜瀑，顺着蜜流进了瓶子，在蜜湖里挣扎着。女人赶紧又将蜜倒到坛子里，取下挂在门框的网兜，将那蜜蜂从蜜坛里捞出。蜜蜂还活着，但还粘在网兜上，翅膀颤抖着。

　　“活不了了吧!”我说。

　　女人不言，用手轻轻去拉蜜蜂的翅膀，企图将它从蜜的沼泽里拽出来。一点一点的，蜜蜂脱离了蜜淖。女人迅速地收回手，只见蜜蜂已慢悠悠地飞起来了。女人将手指紧紧咬住，啊，她被蜂蛰了，竟没有出声，脸上黝黑的皮肤抽搐了一下。

　　她可能太爱她的蜜蜂了吧。

　　我心里道：“这忘恩负义的蜜蜂!”

　　男人看到了，只说“被蛰了吧”，也没说责怪甚至咒骂蜜蜂。他替我装好蜜，一称刚好，我付了钱。

　　回来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男人、女人还有他们认真呵护着的蜜蜂，某种坚实的东西像蜜一样已经将他们黏在了一起。

　　两个老奶奶迎面走来，她们问我：“蜜还有吗?我们再去买点。上次买的都吃完了。”我说：“有呢。”顿时，我觉得瓶子沉甸甸的，槐花的香和蜜的甜萦绕在我的周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