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苑】薛小伟：姑爷

我的姑爷

生在土炕上

绵绵土裹身的土炕上
后来他把脚插进土地

弓着腰不停地翻耕挥镰

深吸一口老旱烟却咳着——金子

直至病痛扼住生命的咽喉

他也挣出一个“金”字

喉咙发出一连串滋啦声

化成面容逐渐冷却的音符

我瞬间充满了敬畏

姑爷对金子的追求犁满了一生

最后仍沧桑贫穷

但他得到了生命的财富

足以承载他一生的活动

那就是劳作

虔诚不减于原始畏惧

把生命交给土地

土地活了他一生

姑爷命里属土

土里有姑爷

那个把脚深深插进土地

手中的锄头一遍又一遍
撬开大地嘴巴的姑爷

活了整整七十四

七十四是啥

活到七十四

阎王爷叫去商量事

姑爷哪里去了

姑爷商量事去了

姑爷不要地了

姑爷在他的地里找到金子了

姑爷给儿子教会了儿子未老去的时间

如何活过去

姑爷把老掉牙的锄头交给老实巴交的儿子

儿子却丢在雨里让它满怀惆怅

姑爷把未掘完的土地交给儿子

儿子却让它荒芜

姑爷的锄在雨里老了

不见姑爷来扶起

姑爷的土地荒芜了

不见姑爷来打理

姑爷莫不会急哭了么

秋天，姑爷守在这北方一隅

最高的山岗

看着荒芜的天地

和老院里默默生锈的锄头

他恨这把老锄么

把他深深埋进土地

最后一茬庄稼再没长出来

一个人，这大山唯一的主人

土地的儿子

手操长鞭

揽着瘦弱不堪的羊群

摇进了范家洼沟沟梁梁

他喊一声哎嗨

崖娃娃却说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