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苑】贾莉娟：他（一）

那双曾经铿锵有力的大手现在变得那么的软弱无力，连一杯粥都端不住，洒到了床上，他那笨拙而紧张的大手，急忙拿纸，这时我原本很想说他，但是内心还是很平静地对他说：“放着，我来！”不是因为他是病人，而是我发现他只是个人，一位普通的农民。他也需要关怀与问候，原谅我平日做的太少，太少！两杯粥，他一杯，我一杯。但我不想喝，执意要他喝完两杯，他不肯，躺在床上跟我较劲，我也不肯屈服，我撕了上面的盖子，取出勺子，他看着，然后笑着闭着眼睛，我说：“你起来，赶紧喝了。”他说：“我不喝。”我说：“你确定不喝吗？不喝，那我扔了？”端着做出要走的姿势，然后他缓缓起床，乖乖喝了粥。我知道他是不会浪费东西的，一阵较劲我俩都笑了。几日的时光却让他变得如此沧桑，丢了害羞，也丢了干净，原来他和我一样的要强，所有的事情都要自理，他那么勤劳，那么细致，不会多说一句让你去干的话，他还嫌唠叨、麻烦呢！平日你我都“忙”，感觉日常琐碎的生活太过平淡，而今你我终于在“忙”中停下来，你躺在床上，我陪着你，才感到往日的平淡与安稳就是真正的幸福！

最近刘若英《后来的我们》炒的热闹，我对他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电影。”他一听感到惊奇的说：“不看，看啥电影呢！完了我们去崆峒山逛走。”我笑他：“你能爬上去吗？”他也笑了，后来我们约定在2018年11月30日之前去一次，其实我知道他是怕年卡过期。

在无聊急躁中他惯用的手势就是用右手使劲的挠头，看着他用力地挠是我心疼，我就帮他轻轻挠，耀眼的白发刺痛了我的心。昨天告诉他我要去上班，他哭的像个孩子，于是我陪他哭。治疗过程中夺走了他的记忆力，也夺走了他正常的语言表达。我再三叮嘱他，我会很快在星期五晚上看他，并告诉他今天是星期一，让他用手指头数着日子等我，我问他能听清不，他艰难地说：“能！”我知道他心里明了。

每天都要定时定点吃药，有时没到点他会主动地说要吃药,有时让他吃药，他说他吃了。尽管如此，他会多次提到5月13日，因为之前给他说过闺蜜要结婚，或许他的记忆箱中什么都可以抹去，唯独抹不掉我和他这条纤弱的线。晚上陪他，听到他安静的呼吸声，我都感觉到很欣慰。那一夜他睡得比以往安静，只是起床三次上厕所；隔夜的他起来，躺下，起来，躺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那种折磨使我又气又心疼他，直到凌晨吊了水，他才静然地休息。

前几次扶他下床上厕所，拉他起床，那只大手紧紧抓住我的手，仿佛使完浑身力气，那一刻，我甘愿做他的拐杖与支撑，那种踏实从未有过。茫茫漫漫的几日，使我心生焦灼，没在他身边陪伴，心里却时刻挂念着他，今天吃饭了吗？有没有吐？头晕吗？发烧了吗？……所有的问题我都想知道你还好吗？陪他的时候，看见他的难受，我难受；离开他的时候，想象着他的无助与脆弱，我更难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就是我的父亲，那双满茧的大手，那消瘦的身体，那望女成凤的心。前生你牵着我的手长大，余生我扶着你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