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阅读中母亲讨论话语的研究

亲子阅读（shared-book reading）是指父母为儿童阅读图书，并经常鼓励儿童与其进行讨论的阅读活动。^〔1〕有研究表明，亲子阅读时围绕图画书展开讨论，能显著提高儿童的口语能力。^〔2〕国外学者把讨论分为背景化讨论（contextualized talk）和去背景化讨论（decontextualized talk）两种类型。^〔3〕背景化讨论是指针对当前可见的事物、行为和环境进行的讨论。^〔4〕在亲子阅读中，背景化讨论是指讨论图画书上显而易见的信息，强调与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等直接相关的内容。去背景化讨论是指讨论过去或未来等在当前环境中不可见的抽象事物和情境的信息。^〔5〕在亲子阅读中，去背景化讨论是指把图画书中的故事作为一个弹簧或跳板，通过提供丰富的相关信息，做出推测和结论，将故事和广阔世界以及儿童的自身经验相连。^〔6〕去背景化讨论是儿童未来词汇水平和叙事能力的重要预测指标，能帮助儿童为之后的学业发展做好准备。^〔7，8〕学前儿童使用去背景化讨论的能力与父母使用去背景化讨论的频率呈正相关。^〔9〕已有的关于亲子阅读的研究大多只回答了亲子阅读中有没有讨论、讨论的次数以及从什么年龄开始展开讨论的问题，较少有研究关注母亲在亲子阅读中的讨论话语类型。基于此，本研究探讨了亲子阅读中母亲讨论话语的使用情况，以期为提高亲子阅读质量提供参考。

1.研究对象

本研究语料来源于周兢教授主持的汉语儿童语用发展研究。汉语儿童语用发展研究随机选取了140对母子为研究对象，儿童的年龄在36～72个月之间，男女各半。基于以往研究，5岁儿童在亲子阅读时会有较多的讨论。因此，本研究从140对母子中选取36对母子（儿童年龄60～66个月，男女各半）为研究对象，收集其亲子阅读过程中的讨论性语料。

语料收集场地为母子双方均较为熟悉的幼儿园活动室。每对母子互动时间为20分钟，包括预热时间（5分钟）和自由互动时间（15分钟）。在预热时间，母亲可以与儿童玩积木，以缓解母子紧张情绪。在自由互动时间，研究者会事先准备好4个盒子，盒子中分别装有皮球（1个）、纸和水彩笔（若干）、变形金刚（1个）、图画书（1本）。母子按照研究者的要求，依次打开4个盒子，同时以这些材料为中介，展开言语互动。本研究收集的语料为母子共同阅读图画书的语料。研究者采用录像的方式全程记录母子对话内容。

2.研究方法

研究者将录像中的言语按照CHAT格式转录成文字后，先在计算机语言分析程序（computerized language analysis）中对母亲的讨论性话语进行编码，后借助INCA（the abridged inventory of communication act）编码系统将亲子言语讨论进行二级编码。第一级编码为背景化讨论和去背景化讨论，背景化讨论下有1种言语倾向类型，去背景化讨论下有7种言语倾向类型（见表1）。第二级编码为母子在背景化和去背景化讨论中所采用的互动方式，共6种（见表2）。

1.母亲使用讨论话语的整体情况

由表3可知，母亲在亲子阅读中使用讨论话语的平均数为30.33，占总话语量的47.62%。这说明母亲在亲子阅读中会与儿童展开较多的讨论互动。此外，母亲讨论话语的使用存在一定个体差异，仍然有少数母亲不使用或很少使用讨论话语。

在讨论话语中，背景化讨论话语量显著高于去背景化讨论话语量。这说明母亲在亲子阅读中的讨论以背景化讨论为主，即主要关注图画书上可见的内容，对与图画书相关但不可见的事物、情境以及抽象的情绪、看法等内容的关注较少。

2.去背景化讨论下母亲言语倾向类型的使用情况

在背景化讨论中，母亲使用的言语倾向类型是DJF（讨论环境中可以观察到的事情）。由表4可知，在去背景化讨论中，使用人数较多的言语倾向类型是DCC（讨论某个词语的表达）、DRP（讨论与目前有关的事情）、DRE（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这说明在亲子阅读中，近70%的母亲会关注图画书中的某些词语或句子，50%的母亲会关注儿童与故事内容相关的经历，超过30%的母亲会让儿童回忆刚刚讲过的内容。此外，DFW（讨论想象情境的事情）、DSS（讨论说话者的想法和情绪）、DHS（讨论听者的想法和情绪）的使用人数都很少，说明母亲不太擅长在阅读中与儿童就故事人物和情节展开预测、推理和想象，也不擅长围绕儿童对故事情节和人物的看法和情绪展开讨论。

3.背景化讨论下母子的互动方式

由表5可知，在背景化讨论中，母亲较常使用的互动方式是ST（进行一次声明性质的陈述）、QN（问一个特殊疑问句）和YQ（问一个是否疑问句）。这说明在亲子阅读中，母亲主要通过提问和自己描述的互动方式与儿童讨论图画书上的信息。此外，使用SA（回答一个特殊疑问句）和AP（同意先前说者表达的提议）两种互动方式的母亲人数较少，说明在背景化讨论中儿童发起的互动较少或母亲对儿童的回应不够。

4.去背景化讨论下母子的互动方式

本研究讨论了在去背景化讨论中使用人数最多的三种言语倾向类型下母子的互动方式。由表6可知，母亲在讨论某个词语的表达（DCC）时使用最多的互动方式是RT（重复或模仿别人说的话）。例如，母亲问儿童几点睡觉，儿童回答后，母亲重复儿童的回答。这种重复只是为了澄清或确认儿童的话语，既不涉及发音的纠正也不涉及词义的解释，也没有对儿童的回答进行拓展。还有少数母亲会使用ST（进行一次声明性质的陈述）进行互动。例如，母亲问：“小企鹅，请问尊姓大名？”儿童回答：“不知道。”母亲再次补充道：“尊姓大名就是说请问你姓什么。”这种互动方式有利于拓展儿童的词汇量。母亲在讨论与目前有关的事情（DRP）时使用最多的互动方式是YQ（问一个是否疑问句）。例如，母亲看到画面中的主角咬着奶嘴，问儿童：“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吃奶嘴？”使用次多的互动方式是ST（进行一次声明性质的陈述），即母亲会通过补充自己或儿童与图画书内容有关的经历，帮助儿童联系生活经验。例如，看到画面中的主角在吃跳跳糖，母亲会说“妈妈以前买给你的”“放在舌头下就很会跳的”，等等。这种互动方式虽然没有让儿童有更多的语言表达，但是为儿童提供了更丰富的背景信息，有利于帮助儿童理解故事内容。母亲在与儿童讨论刚刚讲过的内容时，主要是通过QN（问一个特殊疑问句）和ST（进行一次声明性质的陈述）这两种互动方式展开的。这说明在回忆讲过的内容时，母亲通常鼓励儿童自己讲述，当儿童记不清或回忆的内容不够完善时，母亲会给予提示和补充。这种互动方式不仅可以让母亲更好地评估儿童的阅读状况，而且可以促进儿童预测、反思以及质疑等基本阅读能力的发展。^〔10〕

1.充分认识去背景化讨论的意义，拓展讨论的话题

背景化讨论对于儿童学习词汇、概念，捕捉图画信息来说有一定价值，而去背景化讨论对儿童读写能力和表达能力的发展具有更深远的意义。因此，在亲子阅读中，母亲应当充分认识去背景化讨论的意义，除了关注图画书上的一些具象信息外，还要基于故事内容，拓展讨论的话题。以阅读图画书《迟到的理由》的封面为例。在讨论了封面上可见的信息后，母亲可以进一步询问儿童：“你迟到过吗？”“你迟到的时候有什么感觉？”“你听过哪些迟到的理由？”这些去背景化的问题能够启发儿童进一步想象与表达。

2.优化亲子阅读的互动方式，掌握有效的讨论策略

不同的讨论内容有不同的互动要求。在讨论与当前内容有关的事情时，母亲应当以设问的方式唤起儿童的相关经验，并提供丰富的背景信息。例如，当图画书上出现棉花时，母亲可以问儿童：“你记得这是什么吗？”当儿童无法回答时，母亲可以进一步提供关键信息引导儿童回忆，如“这个白白的东西可以用来做被子”。需要注意的是，不能无休止地联想生活经验进行提问，因为这样容易转移儿童的注意力。在讨论词语或句子时，母亲应当拓展儿童的回答，增加新的信息。例如，儿童说“这是房子”，母亲可以补充“这是一座尖尖的房子”，这种回答方式增加了量词和形容词，使得句子更完整了。在回忆故事内容的时候，应当以儿童的表达为主，不过母亲可以适当引导儿童概括讲过的故事内容，对于儿童讲述不足的地方进行补充、完善。在讨论想象的情节以及个人对故事的态度和看法的时候，也应当以儿童的表达为主，不过母亲可以通过设问、追问的方式引发儿童思考和表达，如问：“你认为这个主角的做法对不对？为什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3.给予儿童充分表达的机会，让儿童成为阅读活动的主动建构者

首先，母亲应当抓住需要儿童重点关注的画面信息，控制自己的背景化提问数量，多提开放式问题。其次，母亲应当保护儿童提问的积极性，鼓励儿童多提问和表述自己的观点，并对儿童的问题和看法给予及时反馈。最后，母亲应当设法引发儿童的提问和质疑，如选材上可以选择儿童感兴趣但是理解相对较难的图画书，又如在讨论时可以引入新的词汇或概念，介绍更为复杂的相关背景信息，以激发儿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