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苑】杨红林、?王新荣、车丽娜：节令同题《大雪》

杨红林

起初，我听见了

童音稚嫩的吟诵

飞入芦花都不见

有生长节奏的一片两片，三四片

一声声，雪绒花的歌音

徜徉在廊檐转角的流光里

伴随着书声琅琅

或许，小小的眼泪

湿润了卖火柴时下起的大雪

记忆中小路上、操场上

一团团雪球

击中扬起生命的尖叫

那些孤独的雪，忧郁的雪，欢快的雪

都是小小少年

一寸寸生命成长中

盛开的独一无二的花

后来，那些雪，继续下着

下在柳絮随风舞的谈笑中

神话了天赋才华的神韵

下在梨花绽开的譬喻中

有人见识了沧桑脚印中

多舛的命运

下在独钓寒江的一根丝线上

一粒粒雪，画出孤独的影子

而下在北国风光词章的雪

千回百折，激扬豪气

一场大雪，下在能饮一杯无的邀请函里

一些人相顾无言

半醉半醒中，对饮中年

一行行文字

一段段故事

埋着一场场雪

一个人，

一生中遇到多少次大雪

就有过多少次脉动

多少次生命拔节的梵音

王新荣

风从半夜开始呜咽
天空和心绪一样
苍凉，梦和你
一样
遥不可及

人近中年，感性的语言和故事都很荒唐
风马牛不相及的经历，多了些许惆怅
北方微凉，炉火一片苍茫

这些年，我们从黑发变成了白头
湖还是湖，海还是海
你，却不再是你
而我，也不再是我

车丽娜（骆驼刺）

傍晚时分，天色始渐阴郁，多日来温暖的黄昏一时间惨淡地隐没在云层深处，气温渐低，周遭阴冷。我的内心里却暗自涌动着欢喜—一定有雪在路上。

晚睡前，手机系统及时推送消息：明日大雪，气温骤降，注意保暖。

仅这一句，撩拨到心田里泛起涟漪。也许，中年的心境应该淡然、沉稳、从容、冷静，没有相见而非见的人，亦没有想做而必做的事，没有了少年的激昂，也没有了青年的浪漫。半生已过，已经看惯生、老、病、死 的无常，也熟悉自然枯荣的时节，该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景况了。可有时却发现自己还活得像个孩子，总是会轻易因周围某些外在的东西而驻足、欢欣、感动或遐想，比如春夜里的一场雨，晨曦里惊觉盛开的花朵，秋日里入眼的芦苇白，甚至冬天突然而至的一场大雪，都会让我心生悸动，继而生发出一些词不达意却心意至诚的语句来。

再次查看日历，确认明日晨间是节气里的大雪，于是又开始浮想联翩。每每冬日里，期待最多的无疑是一场雪落。不是稀稀疏疏象征性薄薄敷在地面的小雪，是纷纷扬扬、漫天飘舞的大雪，最好是晚间并不知觉，而万籁俱寂的夜里听闻落雪簌簌，晨起时果真发现屋外白茫茫一片，白色的大地、白色的山峦、白色的屋顶，一望无垠的雪白的世界。这时，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不妨推开窗户，一个人静静地欣赏这白雪皑皑的人世间。这种感觉正如王维所说“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也有白居易“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的忧思，更有岑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浪漫与惊叹。于是，这个夜里也不例外，曾转转反侧想象一场大雪在我的屋外悄然而落的情景，也许明日面对的就是落地盈尺的一片素白无暇的尘世了。这样想着，就不忍睡去了，生怕错过了什么。

恍恍惚惚，一夜似睡非睡间，天已蒙蒙亮起。一下子，就进入了大雪的节气。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望向窗外，只是这一夜的希冀落空了。屋外依旧阴冷空濛，并无雪的痕迹。我不甘心，上网搜索，关于“大雪”的节气如此说：“大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第二十一个节气，亦是冬天第三个节气。天愈发寒，白日愈发短。较之小雪时节，雪意已是滂沱，天南地北时常落雪。冬之况味，也愈发浓。”其中的雪意滂沱，令人不禁莞尔。原本以为“滂沱”只用来描述夏雨的猛烈，不曾想冬日落雪也可称作“滂沱”。不过这词语倒是像极了冬日里大雪酣至的样子，多少有些喜欢。

大雪无雪，但这并不意外也不要因此而失落。大雪，顾名思义，雪量大。即古人云“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到了仲冬，小雪已过，冬天一步步走向深处，寒冷愈来愈烈，一场又一场的大雪就如约而至了，尤其北方，雪花处处飘落，来势凶猛，铺天盖地，就是大雪了，想必这也是具有民俗特色和文化意味的诠释了。

我们之所以总希望在冬天看到一场雪落，实际是不愿看到冬日的萧索和寒凉罢了。立冬后，自然界的一切删繁就简，路边落光叶子的突兀又干枯的枝丫、原野上堆积的衰败的荒草、灰蒙蒙清冷到了无生机的天空、时常呼啸的令人生厌的北风。太久了，这些事物足以让处于冷寂之中的人们显得萎缩、迷茫、懒散，尤其忙不完的案头的琐事整日缠绕着，荒芜的心田许久得不到滋润和慰藉，难免期待一场仅属于冬日的精灵的到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雪。若是落雪了，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带着一份欣喜和欢愉走出去，随性漫步在安静淳朴的乡村田野上，踩在厚达一尺的积雪上，欣赏着原野上蔚为壮观的雾凇，聆听几粒清脆的鸟鸣，感受一段段久违的炊烟在屋舍间升腾，你就觉得冬天竟是一个灵性十足、丰盈优雅的季节。即使什么也不看，就索性坐着或躺在雪白而厚重的大地上，想一想这一载风里雨里的坚持和收获，已然满足了。

雪花是轻盈的，而一片又一片密集的雪花集合在一起从天而降时，大雪的世界又是沉稳而厚重的。这样的时候适合怀念和思考。大雪来临时，约三五好友，温一壶酒，就着炉火围坐，添几碟小菜，卸下疲惫，脱离纷扰，轻言细语说些体己的话，说说喜欢的人和事，过去的，现在的，抑或什么也不想说的时候，把自己放空，就着白雪畅饮几杯也无妨。就这样，安详地坐在冬天里，听风听雪，亲人尚在，友人依旧，灯火可亲，完事顺遂，多好啊！

大雪已至，冬已至深，愿我们在这个深厚的季节里放慢脚步，沉淀下来，丰盈自己。待到来年，遇见更美的景，更暖的人，也邂逅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