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蟋蟀不知疲倦的弹着六弦琴从晚上唱到晨晓,秋夜里妈妈教的歌谣应和着蟋蟀的琴声在此刻清晰的回荡在耳边:“浆浆洗洗,分分理理,叠吧叠吧,放柜里”。幼时不懂歌谣的意思,妈妈说是秋天该整理收拾一下衣物了。秋高气爽的晴日,妈妈拆洗完被褥还要搬出衣柜里所有的衣物晾晒,整个院子里像个杂货铺,绳上挂满、地上摆满,筐里放满。两个妈妈陪嫁的柳编筐、一个放着棉袜鞋垫、花布碎片、针头线脑,另一个放着的古铜钱和不知名的首饰,最喜欢把妈妈的银耳坠挂在耳朵上,银手镯戴在手腕上,把筐里的古铜钱用妈妈纳鞋底的麻绳穿起来,提提它们的分量,辨别一下铜钱上的字体,偶尔也能认识到几个字。每每这时妈妈总会叹息她十元钱卖掉了我出生时爷爷打的一对银手镯。一筐的铜钱,谁家有事用到就找妈妈要几个,每次妈妈都是端着筐让人挑拣,慢慢的铜钱越来越少,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的孩子出生百天,妈妈在她亲手为外甥女缝制的衣服上缝了六枚铜钱,寓意宝宝的长命百岁。一筐的铜钱妈妈说都给别人用尽了,现在日子越来越富足,不仅有了银手镯还有了金手镯。我说那些铜钱一定有很值钱的,爸妈说有舍才有得。
秋夜里听着秋虫的呢喃,依偎在妈妈身边数着天上的星星,妈妈就会看着天空说谜语让我们猜:“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银钉,银钉数不清”,儿时的我们不懂什么意思,妈妈会指着天空让我们看,我们一下子就猜到了银钉就是天上的星星。妈妈会继续说:“天上的星,亮晶晶”,让我们看看星星是不是在眨眼睛?还指着漫天的星斗告诉我们像勺子一样的是北斗星,这个北斗星像指南针一样会变换方向,看着勺头在东、勺把在西的北斗星,我很小就知道了不同季节北斗星的位置不一样,秋天夜空中北斗的勺柄是朝向西方的。妈妈还会指着漫天星星的天空告诉我们那里是天河,牛郎织女就是被这个天河隔开的。我们不仅很小就知道了牛郎织女的传说,还会在天空中找牛郎星和织女星,织女星最好辨别的不仅光是白色的,还有她带着织布的梭子,牛郎星的光有点黄色是因为黄牛陪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传说还是真实,我更懂了那些场景是母亲陪伴孩子成长的幸福时刻。父母用他们认知事物的方式传递给孩子,自然地快乐的在爱的陪伴中一辈辈延续着。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栗子、核桃、苹果、梨、枣子等各种常见不常见的时令水果、干果,现在富足的生活让人们想吃什么就能买到什么?院子里有两棵枣树,秋天结满枣子,爸妈从不把枣子一次收完,即使到了初冬树顶枝头还有挂着的红枣。每年八月十五前后,枣子脆甜的时候,只要爸爸在家就会爬树晃动几下落下一地的甜枣,塞满口袋分散给小伙伴,那时枣子是我们小孩子解馋的唯一果子。调皮的弟弟也会趁爸爸不在家爬到树端,摘熟的红红的枣子,真是甘甜。但是核桃、栗子对我的童年来说是稀缺的不可及的食物,只能在走过果园和园林时远远看过一眼的东西。秋季里最快乐的事是啃着老玉米听老祖母给我讲她童年的故事,栗子黄炖鸡永远是老祖母最爱提及的美食,那是她嫁给老祖父前中秋节娘家餐桌必上的一道菜。童年的我会不停的追问老祖母哪里有栗子?老祖母娘家的栗子园也永远停留在我的想象里。秋季也是地瓜丰收的季节,我最爱吃老祖母蒸的地瓜窝头,甜甜的劲道着,吃完窝头老祖母会给我讲过蝗虫灾的场景,我永远记着老祖母描述的:黑压压的蝗虫飞来,绿油油的玉米瞬间就变成了光杆,人们只拿衣服在空中一甩,就会抓住一袋子的蝗虫。那一年老祖母娘家的玉米颗粒无收,老祖母就嫁给了老祖父。老祖父高高的个子一直穿着长袍,喜欢拿着个玉嘴的长眼袋。每当听到街头有锅饼的叫卖声,我就会快速的跑出去,经常会遇到老祖父买锅饼,我只怯怯的拽一下他的长袍衣角,他定会掰一小角的锅饼给我吃。永远记得那时白面锅饼的香甜和地瓜窝头的劲道,致使到现在我依然对锅饼和地瓜情有独钟。我慢慢长大老祖母的视力越来越差,她只能听语音辨认我这重孙辈的孙女,她后期叫我的名字都是在那个兵荒马乱年代丢失的姑奶奶的乳名。后期爸爸也多次多地奔走寻找过姑奶奶都没有音信。老祖母跨越了两个世纪的时光,享年九十六岁。她讲着她的童年故事陪我长大,让我的童年记住了蝗虫就是蚂蚱,灰栏子就是厕所,一看地里长着大片的玉米就想到了绿油油。认识开着紫花的黄烟以及黄烟的烤制过程,那是老祖母在给老祖父整理烟叶的过程中讲给我听的。
儿时的一幕幕不仅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充盈在我的内心里,更富足了我的童年。直到我成为妈妈,成为姥姥,成为奶奶,成为老祖母!也会把这秋季里的美好回忆陪伴我的孩子和孙辈的成长!
文章转载自公众号:秋窗风雨夕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