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美国提升师幼互动质量的举措及其启示

一项对美国10个州的公办幼儿园的调查显示，幼儿在一天中与教师互动的时间仅占27%。在非正规的早期教育机构中，情况也类似。〔1〕多数教师倾向于为幼儿分配任务并让其按指定要求完成，而不是持续跟进幼儿活动进程，提出更多富有挑战性的任务，引导幼儿分析、推理或解决问题。〔2〕为此，研究者主张聚焦班级中师幼互动的表现，并将其作为学前教育质量评估的核心指标。〔3〕此后，一系列旨在提升师幼互动质量的举措被付诸实施。

本文拟就此作相关梳理，从而为支持教师与幼儿进行有效互动，提升学前教育质量提供参考。

◆建设高质量师幼互动视频分析库

为更可靠地预测幼儿的发展成就及评估学前教育机构质量，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研究团队于2008年设计了《课堂互动评估系统》（Classroom Assessment Scoring System，简称CLASS）。CLASS包含情感支持（emotional support）、班级管理（classroom organization）和教育支持（instructional support）等三个领域。其中，情感支持领域下设积极氛围、消极氛围、教师敏感性、关注幼儿想法等四个维度。班级管理领域下设行为管理、活动安排效率、教学指导方式等三个维度。教育支持领域下设思维发展、反馈质量、语言示范等三个维度。〔4〕

基于CLASS各维度下设观测指标，研究团队进一步开发出“我的教学伙伴”项目（My Teaching Partner，简称MTP）和“班级互动最大化”项目（Making the Most of Classroom Interactions，简称MMCI）。上述项目均建设了高质量师幼互动视频分析库,以帮助教师学习高质量的师幼互动。

视频分析库包括400多则1~2分钟的视频，均录制于真实的活动情境，涵盖不同领域的教学活动及不同教育情境中的生活活动、游戏等。每则视频均配有针对某一观测指标的具体描述，供教师通过反复观看，学习高质量的师幼互动。

◆构建师幼互动课程培训体系

美国以提升师幼互动质量为目的的相关项目普遍构建了完善的课程培训体系。以MTP为例，该项目共提供为期14周的课程培训。课程培训每周开展1次，每次持续3小时，内容包括丰富教师关于师幼互动质量和幼儿发展与教育的知识及提高相应实践技能。具体课程培训内容包括：介绍师幼互动质量对幼儿发展的重要性、介绍CLASS总体概况、分领域讲解CLASS观测指标、阐释幼儿语言发展与教育的关系、就教师上传的教学活动视频开展讨论与分析等。〔6〕

“师幼互动培训”项目（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Training，简称TCIT）则通过讲解、角色扮演、录像回顾和讨论等环节实施课程培训。该项目包括两个阶段，分别是以幼儿为主导的互动（Child-directed Interaction，简称CDI）和以教师为主导的互动（Teacher-directed Interaction，简称TDI）。CDI阶段也称增强关系阶段，目的在于增进师幼之间的依恋关系，为顺利过渡至下一阶段作铺垫。TDI阶段也称管理行为阶段，目的在于减少幼儿问题行为并增加其积极交往行为。TCIT共开展9场培训。

其中，CDI、TDI各占4场，另设1场毕业会议。每场培训持续1.5小时。CDI阶段涉及让教师讨论、描述及反思幼儿问题行为，指导教师恰当回应幼儿问题行为等内容。TDI阶段涉及介绍TDI基本原理及目标，分析教师在师幼互动中的角色并解答教师的困惑等内容。毕业会议旨在回顾培训内容、评估培训效果，并颁发结业证书。〔7〕

为巩固课程培训效果，各项目还会安排教练（Coach）为教师提供个别化指导。教练是经专门机构选拔，具备学前教育或其他相关领域硕士及以上学历，拥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心理咨询师、心理学专家、教育主管部门专业人员等。他们通常对幼儿发展状况及教师业务水平等有深入了解，能灵活依据教师的学习特点采取恰当沟通方式。

以MTP为例，个别化指导以在线形式进行，教师将事先录制的教学活动视频上传到MTP指定网站，由教练依据相关标准对视频中的师幼互动表现进行评估，并给予教师信息反馈，共同寻求质量改进策略。MTP通常安排每个月至少2次的个别化指导，指导周期为1年。〔8〕

实证研究表明，参加MTP课程培训的教师在情感支持和教育支持领域的得分均高于控制组，且课程培训对具备不同等级职称的教师均发挥积极作用。〔9〕此外，与只观看高质量师幼互动视频的教师相比，那些接受在线个别化指导的教师的师幼互动表现更佳，尤其在教师敏感性、活动安排效率和语言示范三个维度上的得分更高。〔10〕

◆提供师幼互动实践技能指导

为切实提升师幼互动质量，各项目会为教师提供具体的实践技能指导。以TCIT为例。在CDI阶段，教师会接受“储蓄时间”（Banking Time）、“PRIDE”（Praise，Reflect，Imitate，Describe，Enjoy）两种实践技能指导；在TDI阶段，教师会接受“坐下来看”（Sit and Watch）这一实践技能指导。

1.“储蓄时间”

“储蓄时间”指教师在每周固定时段与幼儿开展积极互动，为日后解决师幼冲突或纠正幼儿问题行为奠定良好情感基础。师幼互动频率通常为每周2~3次，每次10~15分钟，遵循如下步骤。

（1）观察。教师观察幼儿的行为和感受，梳理自己对此的相关想法和感受。

（2）叙述，包括反应、模仿和即时播报。反应即教师以略微不同的方式复述幼儿的话，如当幼儿说“玩面团是我最喜欢的”时，教师即回应“你真喜欢玩面团”。模仿即教师遵照幼儿的指令，通过仔细观察来仿效幼儿的行为。即时播报即教师采用“我观察到……”“我看到……”等句式即时描述幼儿当下的行为。

（3）标记。教师表达其观察到的幼儿的情绪和感受。

（4）聚焦师幼关系。教师经常向幼儿表达“我来这里是为了你”“我接受你”等类似感受，以此与幼儿建立积极的师幼关系。〔11〕

2.“PRIDE”

“PRIDE”由“Praise”“Reflect”“Imitate”“Describe”“Enjoy”这五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组成，指教师运用表扬、回应、模仿、描述、共感等方式与幼儿进行游戏互动。此类互动通常每天进行1次，每次5分钟，一周内以同一名幼儿为互动对象。

互动开始前，教师以“我们的固定游戏时间到了”作为开场白，告知幼儿在这段时间内可以取任意玩具开展游戏。之后，教师通过表扬、回应、模仿、描述、共感，针对幼儿的游戏行为给予反馈。表扬即教师对幼儿表现出的适当行为及时予以肯定，并作出具体评价，如当幼儿收拾整齐玩具时，教师可对幼儿说：“你能将玩具收拾得干净整齐，真棒。”回应即教师引导幼儿开展对话，其间向幼儿传递聆听、悦纳、理解、认同等积极的沟通信号，如当幼儿说“狗有黑色的鼻子”时，教师可以说：“是的，狗的鼻子是黑色的。”模仿即教师加入幼儿主导的游戏，并仿效幼儿的行为。描述即教师通过采用“你正在……”等句式，形象地叙述幼儿当下的行为，引导幼儿保持思路清晰及对任务的专注。共感即教师通过肢体动作、面部表情等向幼儿传递彼此互动的默契。互动临近结束时，教师可以告诉幼儿：“我们的固定游戏时间结束了，明天还可以接着玩。”〔12〕

3.“坐下来看”

“坐下来看”旨在运用强化技巧纠正幼儿的问题行为，改善师幼互动状况。其具体做法是：当某名幼儿表现出问题行为时，教师向其指明该行为的失当之处，并请其暂时离开活动现场，坐在一旁观察其他幼儿的行为。若幼儿在旁观时持续哭闹或仍继续先前的问题行为，教师需请其挪座至指定的安静位置，直到其心情平复，才可以返回原先位置，继续“坐下来看”。“坐下来看”1~3分钟后，教师可询问幼儿是否想重新加入活动。重新加入活动的幼儿若表现出恰当行为，教师应及时予以鼓励和肯定。为达到预期干预目的，应当满足如下条件：一是干预前先确定一套清晰的规则，明确期望达成的目标行为。二是使幼儿明确“坐下来看”的目的。三是有能示范目标行为的某名或某些儿童。〔13〕

上述三种实践技能均以依恋理论、社会学习理论为理论基础，适用于一对一形式的师幼互动。研究表明，“储蓄时间”及“PRIDE”实践技能的运用有助于减少幼儿问题行为，增强其规则意识，进而促进师幼互动质量的提升。〔14，15〕对那些表现出破坏和攻击行为的幼儿而言，教师运用“坐下来看”实践技能进行干预比单纯给予其积极关注更有利于改善其行为表现，增进师幼互动。〔16〕

◆增进教师对高质量师幼互动的认识

增进教师对高质量师幼互动的认识，有助于教师在实践中更好地处理师幼关系，把握师幼互动的分寸。相关部门应当为教师安排系统的课程培训，以便教师对高质量师幼互动所涉及的维度、具体评估标准等有清晰认识。

好的学前教育实践具有共同的质量特征，其评估标准普遍适用于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17〕我们可以借鉴CLASS成功促进美国师幼互动质量提升的经验，仔细研读该工具评估手册中有关师幼互动各领域、各维度及下设观测指标的内容设置，据此录制相关视频范例。教师可以通过观看视频形成对高质量师幼互动特征和具体表现的感性认识。此外，要鼓励教师自行实践高质量的师幼互动，并录制现场视频，供同行间讨论分析，以此促进教师自我反思，加深对高质量师幼互动的认识。

◆转变教师教育观念

有研究表明，那些持以幼儿为中心教育观念的教师在师幼互动质量评估中往往表现更佳。〔18〕美国提升师幼互动质量的多项举措均是以幼儿为中心的，要求教师基于对幼儿行为的合理解读恰当回应幼儿。可见，提升师幼互动质量需从转变教师教育观念入手，进而改善师幼互动行为。

当前，随着我国幼儿园课程改革的推进，教师虽在认识层面基本明确了以幼儿为中心的教育观念，但这一认识有时只停留于概念层面，未转化到教育实践中。究其原因，是教师未能将抽象的教育观念对应具体的教育实践表现。

为此，可借鉴美国MTP、MMCI等项目的经验，围绕具体教育事件开展案例分析、集体研讨、个别化指导等活动，引导教师深入理解以幼儿为中心的教育观念所对应的师幼互动特征，进而实现教育观念的根本性转变，改善师幼互动状况。 

◆开展基于实证研究的指导

当前，我国研究者对师幼互动质量提升的策略构想多局限于理论思辨层面，基于真实教育情境的实证研究尚不多见。为此，研究者应当积极深入师幼互动现场，开展基于实证研究的指导。

一方面，可以深度开发本土化的师幼互动质量评估工具，探索相关观测指标与我国幼儿发展的关系，据此有针对性地指导教师的教育行为。另一方面，可以探索不同指导方式，如面对面指导与在线指导、以小组为单位的指导与个别化指导等对师幼互动质量提升的效果，以此优化指导方式，提升师幼互动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