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儿童谈论哲学，其实一点也不枯燥

在上一周的推送中，我们介绍了我们的“生活化课程”。其中谈到“我们从个体经验中最朴素的一些好奇开始，力求用文化作为解读生命的钥匙。” 那么，朴素的生命好奇到底是什么？????

2017年8月，杭州师范大学儿童哲学研究中心的高振宇博士，他们一直在做“儿童哲学”的研究，邀请我参与“思考拉”网络课程的讲座。这篇文章主要依据讲课内容整理而成。

常常有人夸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长得好看 [有点小（da）骄傲]，因为他们的面目特别舒展，容貌也很开阔、豁达。特别是他们的思想和精神的格局都非常宽大。

如果你期待着孩子们长成美好的模样，就需要经常在“哲学层面”和他们进行对话。

@ 祈祷小菜苗快快长大

哲学是什么？在希腊文中，它的含义是“爱智慧”。“问为什么是人的天性，哲学就是回答为什么的学问”。 如此看来，儿童和哲学是关系最亲密的人。

“如果我是一朵花会怎么样？”

“如果我是一棵树，会是哪里的树？”

“我从哪里来？”

“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要到哪里去呢？”

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会像哲学家那样追问事物背后的原因。这些问题、领悟和感叹都是他们对周围世界或自我的积极探索、思考、认识和解释，这就是儿童的哲学。

@ 蚂蚁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夏天，我通常会在幼儿园的院子里工作。有一天，一个小孩来找我。她说：“我觉得我妈妈很讨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学这么多东西，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是我的妈妈，她不是应该让我过的高兴吗？她这样做我很不高兴，我跟她讲，为什么她就不听呢？”我听完之后，认真地跟她交流了我的想法。我说，不是每个大人都能够理解小孩的。她说，“可是，你知道吗？在这个幼儿园里，人人都爱园长妈妈。是因为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孩子们是多么期待有人能够听懂他们的话……

每周二，在“中华女子学院附属实验幼儿园”的微信公众号都会有一个孩子们的讨论。你会看到，儿童对每一个问题都有自己的思考与答案。我们借鉴了Reggio的“儿童的一百种语言”的提法，但是两者的释义有些不同。以此来记录他们的语言，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尊重他们的思考，表达我们的教育观与哲学观。

@  “中华女子学院附属实验幼儿园”微信公众号二维码

在讨论中，每一个孩子都会表达自己的观点，这里面没有对错，每个人的表达都是有意义的。而教师的角色就是倾听、记录、整理。我们以“不评判”的方式保证每个孩子的声音都能够被听到。所以，孩子们的回答总是充满了哲思，意味深长。

有人问我：“和儿童交谈时，你们有什么原则吗？原则是什么？”我想，原则就是那颗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一句话。和儿童打交道，需要我们用一颗特别纯粹而明亮的心去呼应他们，这样才能听到他们的哲思哲意。

孩子们一共讨论了101个问题，我们将它们进行整理、归类。之后发现，这里边有谈论个人的，有谈论父母和家庭的，还有谈论朋友的，也有一些非常纯粹的哲学思考。

关于“家庭”的讨论有13个，他们讨论了爸爸、妈妈、爷爷，还讨论了“爸爸妈妈应该怎么爱我？”，“爸爸妈妈有什么烦恼？”，“我们家的家规”等。

关于“幼儿园”的讨论有16个， 有“入园焦虑”怎么办？他们给弟弟妹妹出主意。看到孩子们的回答，有时我会落泪，感慨成人的视野多么狭窄，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儿童是成人之师”。

关于“节日”的讨论有8个；关于“艺术”的讨论有3个；关于“自然”的讨论有12个；当然关于社会、人文他们也有讨论。孩子们的观点都非常精彩。

有26个讨论我把它们称为“形而上的思考”，就是哲学讨论，孩子们谈论的“再见的味道”、谈论“生死也可以很美好”、“畅想自由”、“漫话生活”、“关于幸福”……每一个讨论、打开都是一堂完整的哲学课。

在“谈论生死也可以很美好”的时候，他们谈论到了“生死到底是什么？”我从他们的讨论中，读出了宗教的味道。“死亡是人变成一颗星星到了天空，然后再找合适的时间回来。”听到后觉得很感动又很震撼，他们对待生死的态度是如此的旷达。他们谈论了“自由与规则”；还谈论了热议的“共享单车”，发起了一个“私有与共享”的话题，这些都非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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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的一百种语言丨私有与共享

@ 和小兔子聊天中

儿童哲学探索总是有带有强烈的好奇心与创造力的特质，他们的思考就像玩游戏一样自然。儿童哲学起源于儿童对世界的困惑、想求得答案，之后逐渐形成他们对于世界的看法与观点。

“儿童的哲学观”的形成，需要一定的土壤和条件：

自由。哲学本质上是一种自由致思。儿童学习与思考得益于自由时间的供给，儿童学习的自由本性才是他们哲学思想的土壤。

好奇。好奇心是儿童的天性，这也是哲学思考的内在动力。我们每天的倾听让他们的表达有了更深入的思考空间。

诗意。哲学固然要遵循类似科学的理性逻辑，但它本身又是充满诗意的，而且是可以通过“诗意之思”通达人生智慧的。“哲学就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去寻找家园。”儿童的灵性世界本来就是充盈着诗意的。

对话。因为哲学思维是一种反思性思维，只能通过心灵的激荡与智慧的碰撞，或者说通过对话，来推进自我省思与批判。可以说，哲学教育从本质上就是一种精神或思想的对话教育。

现在，你应该能理解在为什么照片中，我们的孩子的表情总是那样鲜活，充满了童真，饱含着灵性，是因为他们有着丰富的思想！

现在，越来越多人开始谈论儿童哲学。我也常跟老师们说：“如果不理解儿童的哲学，你就不能理解儿童。” 我和老师们一起讨论教育的时候，我经常问她们，“在这个活动里，你的‘哲学目标’是什么？”

天天和孩子们在一起，老师们终于发现：

“儿童和成人的世界完全不同，倾听他们的话语就是了解他们、了解世界的途径。”

——By 阎玉新老师

“生活需要智慧，我们在和他们一起讨论的过程中，常常感到，儿童比我们成人更拥有智慧。”

——By 张晓敏老师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没有谁好谁坏，只有独立的思想在碰撞，这不就是教育吗？”

——By张芬老师

“我放下自己，能看到自己的狭隘。我以为自己获得了某些知识和真理，但是听了孩子们的想法，发现，我拥有的仅仅是知识根本谈不上知道。”

——By 王玉洁老师

“成人不愿意和儿童做过多的交谈，但是他们不知道，儿童的心灵更接近真善美，我感觉，孩子的灵魂始终在高处。”

——By 张蕾老师

@ 和大自然的亲密接触

儿童哲学的目的不仅发展了儿童的逻辑能力，他们更是透过团体中的对话、讨论，练习除去自我中心、同理他人，思考对话中的精神，进而对自己的思考产生理解，寻找其意义，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这也是扩及个体价值观和生命方式的重要反省能力。

儿童学习和成人学习最大的不同是：儿童的学习，伴随着丰沛的情感体验，运用的是自然的方式学习，带有非常强烈的情感支撑。而就是这部分情感，向上凝练成了哲思，向下幻化成了本能。

在构建课程思路的时候，为什么哲学特别有价值？

教育要有基本的出发点。中国人思考教育的出发点一定是中国哲学，因此，在课程中，我们要求呈现出五个层次的课程目标。

对于儿童来讲，作为独特生命体的存在，他们的灵性是成人永远无法企及的。我们要保留他们的灵性，而且有灵性的儿童会主动去思考，会有意识地进行精神的建构。我觉得认知和技能是一个下位目标，就是中国人说的“道法术器势”，它实际上是有层级的。所以我们的老师建构课程思路时，从下位目标开始思考，它的可操作的目标在哪里？它的知识点在哪里？联接在哪里？我觉得精神的那种东西就是靠联接完成的。我们这个民族文化精髓在哪里？

@ 夏天夏天就藏在叶子里

很多人都觉得我特别喜欢谈论哲学，女性谈论哲学，似乎总是让人诧异。但是，这与我现在的职业特性有关。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如果不能站在哲学的角度思考教育，就不能说你真正地懂教育。

最后，我想用“三个观点”来结束我的陈述。

黑格尔曾经说过：“哲学是文化的灵魂。”哲学本质上关心的是灵魂和治理灵魂的事，所以要让灵魂向真善美的方向攀登和绽放。所以哲学是教化的艺术，是教育的核心。

“教育工作者不谈哲学就等于没有教育。”因为如果你核心的东西没有了，只谈怎么样让孩子获得成功？怎么样让孩子获得知识或技能？到最后，孩子们却无法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生死是我们人类最终的命运，在生死之间做点事情，我们不谈哲学，始终不去触碰教育的核心，我们的教育始终就是失败的。

法国教育哲学家福克说：“教育的本质就是真话实践。”这也就是说：我们要建立的是教育者与真理的关系以及学习者与真理的关系。教育者和孩子们在一起去触碰真理，这才是一个双重的关系，我们共同的介质是真理。那么，说真话实践就是教学。现在又有多少教学是能够讲真话的呢？只要讲真话，就是好的，哪儿有什么对错，每个人都能保证自己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吗？也许你今天坚信是对的，多年之后又觉得不对了。所以没什么对错，对老师们来讲，这也是一个修行。

教学就是由教育者完成的。教育者得有哲人的气质。教师们一定要有风范，一定要有风骨，要有哲学的味道。我们的家长说：花草园就是一个整容院，平凡的人进来，超凡脱俗的出去。这个靠的就是心灵的力量。所以要有哲人的气质，但也有很多人说：女孩子怎么会有哲人的气质？我觉得哲学也会让女性变得更有气质。哲学并不是给我们一种智慧，而是给我们一种追问。追问我们构成思想的根据和道理。所以我们每天都在和孩子们一同追问真理，老师们也很喜欢。她们虽然都很年轻，但走在这条道路上，大家都感到很幸运。

最后，推荐几本“儿童哲学”类书籍，希望更多的人，通过学习“儿童哲学”，看见每一个孩子纯粹的精神世界！

第一类：

1.刘晓东《儿童精神哲学》，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

2.高振宇《儿童哲学论》（第一版），山东教育出版社，2011年

第二类：

1.乔斯坦·贾德《苏菲的世界》（萧宝森译），作家出版社，2017年

2.周国平《女儿四岁了，我们开始聊哲学》（全四册），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年

第三类：

1.胡华《给童年留白》，接力出版社，2017年

幼儿图片来源 | 花草园各位老师

部分书籍封面来源于网络

编辑 | 朱梅画老师

录音整理 | 何力平老师、张丽老师、纪洋洋老师、李琳老师、吴钰杉老师、王晨琳老师

日期 | 2018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