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陶西平先生—— 一位充满善意，对学前教育有着深刻理解的师长

北京教育科学研究院早期教育研究所 苏婧

陶老一直关心学前教育发展，对从事学前教育的园长、老师们关怀备至。陶老去世后，很多园长追忆陶老，更是情真意切，痛彻心扉！北京市第五幼儿园邹平园长讲述了2016年“六一”儿童节陶老到幼儿园参加孩子们的庆祝活动的情景。当园长向孩子和家长们介绍他时，陶先生说：不用介绍那么多，孩子们听不懂的，就说有一位爷爷来和他们一起过儿童节。于是主持人说：今天有一位非常非常爱你们的陶爷爷来参加活动。孩子们高兴地向陶先生打招呼：陶爷爷好！陶老笑容可掬，亲切地回应着孩子们。落座时他还提议把会场最好的位置留给孩子们，生怕大人坐在前面会遮挡孩子们的视线，影响他们看节目，坚持要坐到会场侧面的家长区域。后来他和小朋友一起玩拍手游戏，一起分享节日蛋糕，孩子们和陶爷爷交流、互动得格外开心！陶先生谦逊和蔼、平易近人的教育家风范，令参与活动的所有人都无比钦佩！而北京市崇文区光明幼儿园的申玉荣园长追忆起与陶老相处的点滴瞬间更是哀痛难平，仿佛往事历历在目！光明幼儿园的园名是陶老亲笔题写，陶老的博学多才，虚怀若谷，待人谦和，幽默智慧，以及极强的人格魅力给园长留下深刻的印象。申园长说聆听陶老报告，听他解读教育政策，剖析教育本质，感受他为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情怀更令人感动。

（图片由北京市第五幼儿园提供）

陶老是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相结合的典范。他高屋建瓴、融会贯通，对各学段的教育都有着很深的理解和独到的见解。有一次在北京市陈鹤琴研究会举办的教育论坛活动讲座中，他做了极其认真的准备，向在场的园长、老师们对陈鹤琴先生的教育理念娓娓道来。给我印象极其深刻的一个细节是，当时他提到20世纪30年代，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在给陈鹤琴先生《家庭教育》一书所作的题为“愿与天下父母共读之”的序言中，高度赞扬陈鹤琴先生“以科学的头脑，母亲的心肠著成此书”。陶老接着说，在一次民办系统的优秀教师表彰会上，一位获得表彰的教师代表在交流自己的心得体会时介绍，在日常带班过程中时常想的是“假如我是孩子，假如是我的孩子”。陶老说，大道至简，殊途同归！我们可以看出当年陶行知先生所说的“以科学的头脑，母亲的心肠著成此书”与青年优秀教师所说的“假如我是孩子，假如是我的孩子”之间的关联性和一致性。“假如我是孩子”与“以科学的头脑”相对应，强调的是教育要遵循幼儿的发展规律，尊重、理解孩子的年龄特点，拥有一颗未泯的童心，要拥有同理心；而“假如是我的孩子”与“母亲的心肠”相对应，体现的是作为教育工作者心中要有大爱。

（图片由北京市第五幼儿园提供）

还有一件体现陶老对教育改革有深刻而独到见解的事是，在一次论坛中，他提到联合国教科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在2009年11月世界教育创新峰会上的一段讲话：世界范围的教育改革越来越关注教育的本质问题，21世纪的教育需要重大创新，这是因为我们的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融合，知识驱动性也越来越强。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必须就教育的目的、学习的内容、为什么学习以及如何学习开展批判的、持续的交流和对话。陶老所引用的这段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借此来表达世界范围的教育改革越来越关注教育的本质问题。这引发了我对学前教育更多更深入的思考：教育的问题根本上都是哲学问题。比如，教育的目的是什么？教育的出发点与归宿是什么？我们如何关注、回归教育的本源，等等。正如德国哲学家、教育家雅思贝尔斯指出的那样：“如果人们忽视日益严重的教育本质问题，那么教育就会丧失其根本目标从而造成教育的不稳定性和支离破碎。”在实际工作中，我们似乎都容易犯一个通病，即往往走着走着就会忘了初心，忘了当初为什么而出发，为什么而努力。

陶老一直心系北京市学前教育的发展，据北京市教委学前处原处长吴晓燕介绍，2001年时任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陶老力推《北京市学前教育条例》的出台，这是全国第一部学前教育地方法规。陶老在多种场合多次强调学前教育在人的发展中的重要性，而这个阶段的教育又特别容易被忽略，因此要在法律上给与其一定地位。为了让这部法规更有针对性，他亲自深入社区调研小区配套幼儿园的问题，到街道、农村幼儿园了解他们的困难。为了搞清楚学前教育的内涵，他曾在深夜与北师大顾明远教授通电话，切磋交流。这部20年前制定的法规，很多提法至今仍对学前发展发挥着重要的引领作用，渗透着陶老作为一位教育家型领导的宏观思考和深深的教育情怀。2017年暑期，当北京市教工委领导请他对北京市的教育提出建议时，陶老第一个提及的就是关于学前教育发展的问题，他对北京市一些区因为迫于学位压力，积极想办法，开展半日二部制的做法十分关心。他说，如果北京市再出现更多的半日制园，恐怕就很难让老百姓满意了。并向教工委领导建议一定要做好调研。在陶老的积极倡议下，北京市教工委领导责成北京教科院尽快做出调研分析。接到教科院领导布置的任务后，早教所的老师们经过近一个星期的努力，完成了《要慎重对待幼儿园“半日二部制”现象》的调研报告，得到教工委领导的认可。后来陶老还特意对我说：“谢谢你们！”他认为要解决老百姓入园难入园贵的问题，不能仅仅是教育界内部努力“克服困难”，以牺牲局部利益或降低质量来解决问题；而是要调动全社会各方面资源来关心学前教育的发展，比如在城市疏解过程中，市政府应加强协调，利用中心城区腾退出来的教育用地（高校、职校等）和培训机构、企业、事业单位办公场地，优先、适量建设一批学前教育机构，这样才能满足老百姓的需求，才能让老百姓满意。

2011年5月，北京幼儿园女园长协会成立，陶老担任首届协会的名誉顾问，亲自参加了成立大会，给予协会指导和鼓励，还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了教师节园长慰问座谈活动。他一直十分关心协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特别建议协会要办成园长们的开心驿站，不仅要关心园长的专业成长，也要关心园长的身心健康。2019年10月15日协会召开幼儿园园长座谈会，向陶老发出盛情邀请，但由于身体原因，直到开会前一天晚上陶老还说可能无法参加座谈会，但是第二天早上，就在会议开始之前十几分钟，陶老忽然出现在会场，令在场的园长们震惊而感动。他耐心聆听了园长们的发言，并在最后，忍着身体的病痛，和大家进行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深度交流，谈到了幼儿教师队伍的培养、幼儿园课程建设、幼儿园家长工作等诸多话题，特别是结合很多生动的案例论及幼儿习惯培养和个性化教育的重要性。陶老的谆谆教诲极大地激励、鞭策了所有与会者！北京市温莎幼儿园园长翁峥事后回忆道：“那次中秋座谈会，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陶老，他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还和大家说了很多话，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说到幼儿教育要为人一生打基础，必须重视培养幼儿良好的习惯。”那天，陶老和园长们交流完，起身缓缓走过长廊，去医院打针的背影永远镌刻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记得有一次陶老勉励我们遇到任何困难，都应该积极乐观笑对。他还特别说“来日方长”，不论多大的事放到时间的长河中都微不足道。现在想来“来日也没有那么长”……我们最敬、最爱的一代教育大家已远行，但他的音容犹在。我们深切地怀念他，尤以加倍努力，方不辜负师长的谆谆教诲！先生远去，风范长存！我们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