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自己：我们幼儿园的环境和展陈还在满足成人的审美需求吗？-园所风采-幼师课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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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教育越来越引起大家的关注，许多老师将博物思想引入班级的课程当中，想要为幼儿建造一个博物馆：把孩子们的作品陈列在教室内，特意为幼儿争取更多的展览空间，想尽办法利用幼儿园周边的环境……但最后的效果却差强人意，孩子对老师花费大量精力制成的劳动成果并不感冒。

问题出在哪里？或许你为幼儿建造的博物馆并不是孩子心目中的博物馆。孩子们到底喜欢博物馆什么？麓湖·A4美术馆副馆长、iSTART儿童艺术节策展人李杰在多年的从业经验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我们一起来看李杰的探索与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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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

麓湖·A4美术馆副馆长

iSTART儿童艺术节策展人

*文中内容选自李杰新书《童年美术馆》

每年我们美术馆会和150多所学校与机构共创儿童艺术节，所以会接触大量的孩子与老师。很多老师来美术馆参观后萌发很多灵感，希望把在这里看到的展览创意与现场“搬”回学校。但是当他们回去后，面对狭长的学校走廊，繁杂的作品（或叫习作），以及五花八门的手工材料就会渐渐失去信心：“为什么学校里做不出美术馆的感觉呢？”“是不是我们没有创意”，“是不是孩子太小了，内容上不了台面呢？”

在我看来，今天的学校，特别是幼儿园有比博物馆美术馆更好做“学校博物馆”的基础——幼儿园更关注人的发展，以及建立学习，儿童，家长，社区的生态关系。博物馆、美术馆往往展示的是过程，他们通过策展激活展品生产知识。而学校应该关注的是过程，是儿童的发展，所以策展并不是赋予内容“意义”，而是寻找人的成长“故事”。校园策展的工作应该是把学生身心发展，课程，兴趣发展，团队协作结合起来，通过穿针引线，把过程与成果连接起来。每一个孩子应该在学校的公共空间里能够参与与见证自己的成长。

很多人问我关于策展的“方法”。我觉得更重要的是通过策划提出问题，发现儿童，建立儿童观。每个学校都应该回到具体的校园生活场景里去构建自己的故事与策展。但万事开头难，策展并不是被专业人士垄断的职业，但却是不少人认知的空白领域。其实每一个老师和孩子都可以参与进来。我把多年来看到的一些针对儿童项目展览的经验与建议分享给大家。

开放动线与分区

如果从优师教研看待展览动线的规划，便会发现一切预设都是多余的，因为一千个儿童眼中会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我们不需要刻意标注亮点或明确行走线路，只需要控制空间中的节奏关系，在过渡区域设置导视提示与休息区，并考虑基本的人流疏通及安全即可。同理，展厅的分区也要保持开放性，生硬地将展览划分成若干板块，只会徒增信息量与疏离感，让作品之间、展区之间缺少联系与想象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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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为第一届iSTART儿童艺术节展览绘制的“母体展厅”草图，2014

在我询问孩子们最期待的展览空间类型时，选择“迷宫”的往往最多。可以看出，多数儿童对于展览结构性理解的兴趣并不强，他们更喜欢从某个入口进入，在多条可选的路径中迂回、碰壁、探寻，最终完成体验。如果你有足够多精彩的展项，他们更喜欢迷失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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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泰彦《游戏：空间绘画》，第三届iSTART儿童艺术节主题现场，2017

更少颜色，更少材料

我们常常有一个误解，认为孩子们喜欢五颜六色的趣味空间。但其实在展示或学习空间中出现过多的颜色，只会让儿童陷入兴奋一选择一困惑的疲劳循环。久而久之，他们会难以平静、专注，乃至厌倦，更别提让他们获得有价值的信息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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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iSTART儿童艺术节展览现场

日本建筑师日比野拓（Taku Hibino)在iSTART教育论坛分享经验时提道：“孩子对色彩的反应其实是大人制造的。实际上很多儿童更喜欢朴素的颜色。此外，教育设施并不是游乐场·····教育设施是一个让儿童去创造、产出的空间。”在谈到今天教育空间中日益繁杂的材质堆砌现状时，他提醒我们：“请尽量保持材料原本的颜色，我们不应该用假的东西去欺骗儿童。简洁的设计能够为儿童留出创作空间，引出儿童自身的创造力。”

重视空间可变性

儿童是一个“善变”的群体，他们不太喜欢空间“性格”过于固化，也难以忍受空间的一成不变。孩子们更愿意参与塑造空间的过程，正如他们面对沙堆和水塘时无法阻挡的热情。如果你希望儿童的想象能够注入这些空间，请注意设置一些紧扣主题和展览的互动单元，让他们互动体验、表达留痕，甚至可以鼓励他们改变空间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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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磊《书上的书》，动画装置，尺寸可变，第四届iSTART儿童艺术节主题展现场，2018，摄影：方正

麓湖.A4美术馆曾与艺术家雷磊合作，让孩子们在他《书上书》的影像作品基础上再创造。工作人员搭建了一个尖顶的房屋，顶部悬挂挂帘，地面上铺设了由艺术家亲自设计的图案地毯，空间四周放置了近百个特别设计的“七巧板”，鼓励来访的家庭在复杂的地毯图案上自由拼接七巧板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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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天生喜欢运动与变化，他们在艺术家雷磊将展览作品进行随意的组合拼接，这一切行为过程都又被展厅顶部特别设置的镜头捕捉下来，形成了共创完成的新动画。

艺术家特意在顶部安装了摄像头，录制下每天的图像变化，再制成动画，通过投影在空间中投射出来。这里很快成了孩子们最乐意参与的地方，他们可以通过对空间的再塑造，全身心地进入作品、创造作品。

创建游戏与情景

空间无论怎么改变，都难以满足所有人的想象。如何激活空间潜能，启发想象？游戏和情景创建是不二选择。苏联儿童心理学家利维·维果茨基（LevVygotsky)曾在研究中发现：“在游戏中，一个孩子总是表现得高于他的平均年龄，超出他的日常行为。”游戏不仅是人类快乐的源泉，也是认知探索、挑战学习、“破冰”合作的利器。它可以培养儿童的认知能力，促进其身心与社会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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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届iSTART儿童艺术节“do it ”展览现场

特定展览的游戏设计可以将固化的作品或项目激活，激起儿童深入对话、探索的兴趣。如果你希望强化展览的融入感，或提供更新的理解维度，营造整体的学习氛围，可以尝试在展示中构建情景空间，并在其中设定特别的剧情、关卡、角色扮演或拓展游戏。

建于1913年的波士顿儿童博物馆是全世界最早注重儿童身体体验、游戏设计以及情景空间搭建的儿童博物馆。在它的常设展厅中有一座具有150年历史的日本手艺人的住房和店铺，定时开放，观众在里面与角色扮演的讲解员交流互动，了解其故事、历史与文化。

把展示与学习相连

重要的不是展览形式，而是展览与学习的共同目标。我曾经走访过很多学校的“艺术走廊”，学校常常以“沙龙展览”的方式，将孩子们的创作与老师的寄语满满当当地挤在一起，老师们一边兴致勃勃地讲述他们的教学成果，一边又反馈说学生对这些展示似乎毫无兴趣。

这是因为儿童对于学习过程的兴趣往往大于结果，他们更乐意向前看，而不是活在过去的成就里；且过于拥挤、漫长、均质化的展示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奖赏，因为无法彰显自己的独特性。仙田满曾在“设计的保育园里建立了一个“刨根问底室”，在解决各种谜团的过程中，孩子们可以一边游戏一边挑战自己，以培养他们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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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乐园，黄一壹，第六届iSTART儿童艺术节现场。

换一种角度看待展示的真正价值，将空间的呈现、学习的目标以及过程相连，合理利用展厅或学校中的过渡性空间。应该展示孩子们真正关心的问题，呈现他们关于问题的讨论、创作过程，不断向步入展区的“过客”提问，并预留出反馈的空间。

赋予新媒体空间“灵魂”

越来越多的展览广泛运用新媒体互动的展示方式，从可以翻阅的电子书到巨大的沉浸式投影都备受家庭观众青睐。儿童对亦真亦幻的世界有天然的好感，不同于成人“现实的目光”，在孩子们眼中，现实与想象之间可以“自由切换”。但展览中的新媒体设计或作品如果只是简单的感官刺激，对儿童反而会弊大于利——它不仅限制儿童的想象，还会扰乱他们与现实世界相连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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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邓悦君的声音装置作品《∵》通过收集人们有关童年记忆的声响，创造了一种可以现场通过光触发的互动装置，前示范互动方式，第三届iSTART儿童艺术节主题展现场，2017

有效利用新媒体，首先考虑的绝不是其酷炫的形式与互动技巧，而应理清技术应用背后的展示目的与教育方法。麓湖曾邀请日本新媒体艺术团体TeamLab的成员野中千正（Kazumasa Nonaka)来分享他们的经验。

TeamLab非常重视儿童及家庭参与者的项目研发，“学习·未来游乐园”就是他们有关共同创造的教育项目与实验场所。在代表项目“涂鸦自然”的互动投影场景中，参与者在工作台绘制的动物和花朵越多，面前的“自然世界”就越丰富。在你与陌生人一同绘制而“繁衍”的世界中，有花朵的地方，蝴蝶的数量也会增加；动物也会被其他动物吃掉，或者因为饥饿而消失。展厅中所有的生物都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有意思的是，如果动物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便会逃离。如果你站立不动，你的四周就会绽放花朵……TeamLab希望公众通过可以参与创造的生态系统，理解现实中面对生态困境共同努力的重要性。在体验虚拟的奇观背后，新媒体依然需要被赋予启示与创造的灵魂。

保持混沌，适度冒险

儿童展览需要适度的“混乱”与“冒险”，其根本目的是鼓励儿童自由选择与突破自我。我认为一个理想的进入儿童展览的体验应该如同步入了一片森林，视线被无数的生命细节所包围，每一寸枯叶堆、每一个树洞都引人入胜。

孩子们可以在其中捉迷藏、收集树叶、堆石头或者与小鸟对话，展开一场冒险······期望在展厅里营造出“生态系统”——作品之间、作品与空间之间、参与者与作品之间存在更有机的关联就需要我们重新理解展览保持“混沌”的意义。“混沌”不意味着秩序的混乱，而是鼓励展示内容的开放性解读、展示方式的多元与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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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iSTART儿童艺术节现场

过度利用概念和视觉经验“提纯”展览，往往会压缩留给儿童自由“联想加工”的空间；适度的信息量交叠则可以激发儿童独立思考、筛选信息的能力，他们会有更多提问，更有试探的勇气。

虽然不可否认，安全是展览设计的第一要务，但永远没有绝对安全的空间。我们不能矫枉过正，因为惧怕“冒险”而采用平庸的现场方案。儿童在展厅中往往是一群脱缰的野马，我们要做的不是用空间的条条框框去驯化他们，而是在保证人身安全的情况下鼓励他们迈出新的一步。童年时期超越惯性的行动经验往往能够给予我们更深刻的体悟与成长。

隐藏空间

“探秘”始终是激发儿童探索欲的最佳方式。在一个信息量巨大的展览中，暗藏一些“秘密”于展厅之中总会让人收获惊喜。请放心，儿童一定能察觉这些秘密。他们会像嗅觉灵敏的猎犬一般发现动物在森林中留下的标记，准确地找到这些场所，并乐此不疲地“占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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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在A4美术馆iSTART展览作品《爬爬咚》现场与成人玩起了捉迷藏。

在第三届 iSTART展览现场，来自“花田美学”的孩子们亲手创造了一个直径3米的“爬爬咚”星球。孩子们在星球表面开了两个30厘米的小孔，除了洞口的一丝光亮，里面漆黑一片。当你不小心触到星球内壳时，它便会发出由儿童与声音艺术家一同录制的随机的“外星音效”，空间中暗藏的光源也会被唤醒。

这里成了孩子们捉迷藏、说悄悄话的好去处。每到闭馆，总会有家长疑惑孩子们躲到哪里去了。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就会颇有经验地领着家长们径直走向“星球”，当他们朝洞内探视，便会发现里面挤满了不想离开展厅的“天外来客”。

为陪伴者考虑

来到儿童展览的观众超过一半都是成人。所以，除了考虑儿童的需求，在信息呈现、引导及互动方面必须考虑成人和孩子共同参与的情况。尽管孩子不太会主动阅读展览中的文字说明，但作为陪伴者的家长需要一些信息来帮助他们和孩子一起学习，他们需要根据文字、图表等信息提前了解展项主题。

更人性化的考虑是，你应该尽可能多地安排一些可以坐下来留言、涂鸦的区域，甚至设置专门的亲子游戏空间。我曾在第五届iSTART儿童艺术主展厅不足1000平方米的展厅中设置了5处为公众留痕互动的空间，因为引起共鸣的展览一定会激发家长与孩子们的分享欲望。请为他们准备更多共同阅读与表达的设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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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4儿童艺术馆里的亲子时光

儿童参与设计

当你耐心听取了更多儿童的反馈，便会认识他们并非空想家，迫使他们只能纸上谈兵的其实是不愿放手的我们。无论是拿一张白纸，还是准备好模型材料邀请他们创建一座美术馆、一座城市，孩子们总能利用非常有限的时间给出极富创造性的方案。我们应该改变这种被动接受意见的局面，让儿童参与到工作的最前端，与他们一同设计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