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育质量与儿童发展研究进展

    高质量的婴幼儿照护服务可以有效促进儿童全面发展，为人的终身发展奠定基础。同时可以缓解家庭育儿压力，有助于推进“全面二孩”国策。２０１９年我国正式启动了婴幼儿照护服务体系的建设，全国范围内托育机构数量激增，各类机构发展水平不一，新制度下的托育事业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我国曾经有的托育事业在２０世纪８０年代开始逐渐萎缩，很长一段时间内对３岁以下婴幼儿的托育服务处于停滞状态，在实践和研究层面均滞后于发达国家。大量研究表明，托育质量对儿童的健康与发展具有短期和长期的效应，进而影响到托育服务的投资与回报率。只有在注重托育质量的同时，扩张托育机构的数量才能产生良性作用。托育机构作为０～３岁儿童早期养育的重要场所，托育服务质量与儿童健康成长密切相关，在我国新时期下的托育服务体系建立之初，应充分关注托育服务的质量。本综述旨在梳理国外托育质量与儿童发展的相关研究和主要结论，为我国系统开展托育质量相关研究和实践工作提供参考。

    为了保障儿童的健康与安全，促进儿童的全面发展，国际上非常重视托育质量的评价。其中考察托育质量对儿童发展结局的中长期影响是对托育质量最客观的评价方法。多个国家开展了长期的托育队列研究，以探讨不同的托育服务质量对儿童发展的短期和长期影响，并据此开展托育服务的成本效益分析和社会投资回报。见表１。

    美 国 国 家 儿 童 健 康 和 人 类 发 展 研 （National Institute of Child Health and Human Development, NICHD）在1989-2009年对1363名托育机构的婴幼儿开展了长达２０年的追踪研究，即早期儿 童 照 护 和 发 展 的 队 列 研 究 （Study of Early Child Care and Youth Development, SECCYD），研究主要目的是考察儿童的托育经历对儿童的社会、情感、智力、语言，以及身体发育和健康的影响。

    此外，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詹姆斯·赫克曼(James Joseph Heckman)教授，从 ２０ 世纪 ７０年代开始致力于两项大型的托育队列研究：佩里学前教育项目(Perry Preschool Program)和阿塞拜疆／ＣＡＲＥ(Abecedarian/CARE)研究项目，研究对象为胎儿期到３岁的非裔美国儿童。美国的“成 本、质 量和 儿童结 果”研 究(Cost, Quality, and Outcomes Study, CQO)始于１９９３年，其目的之一是考察典型中心式的托育服务对儿童在学龄前期和小学阶段的影响。该项目收集了美国４个州的５０个非营利中心和５０个营利中心的成本和质量数据，随后从先前访问的学龄前教室收集８２６名儿童的数据，这项研究旨在研究儿童保育的花费、质量和儿童发展结局的关系。

    英国开展的“早期教育和发展研究”(the Study of Early Education and Development, SEED)，旨在提供有关早期教育有效性的证据，确定这项投资的短期和长期效益。ＳＥＥＤ 的目标是对近６０００名２、３、４、５岁和７岁的儿童进行纵向研究，以论证照护质量与儿童认知和社会情感发展的关系。其中牛津大学 Ｅｄｗａｒｄ教授负责的子项目对１０００名托育机构的儿童进行了研究，探讨了托育质量对儿童发展的影响。此外，挪威的一项纵向研究收集了来自８０个不同组织的日托中心的１６００名儿童，分析托育质量与儿童发展的关系，以及如何促进儿童的学习、社会、情感、认知发展和健康，重点关注边缘儿童。日本筑波大学的学者也从１９９８年开展了基于夜间托育机构的托育队列研究，探讨托育质量和长时间保育对儿童发展的短期和长期 影响。该研究从保育所滚动式纳入３０００名儿童，其中有３００名追踪到小学、中学阶段，该研究为日本开展基于证据的科学儿童保育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国际上多项研究表明，早期的托育经历对儿童的认知和非认知能力都会产生重要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具有长期的效应，可持续影响至青春期和成年期的身心健康，学业和事业发展等。此外，从群体角度看，高质量的托育可以为社会培养更多的人才，促进社会流动。

    2.1 对儿童认知和非认知能力的影响　大量研究证明，得到高质量照护的儿童，比得到低质量照护的儿童，在语言和认知方面发展得更好［２２］，而由于成本控制导致的儿童保育质量下降，将影响儿童的情感和智力发展［１６］。美国 ＮＩＣＨＤ 的研究显示，基于托育中心的早期教育与照护可以更好地预测儿童在２４、３６和５４个月时的认知和语言能力。德国的一项研究比较在 托 育机构 接 收早期教 育 和照 护 的“托育机构组”３　０４７名儿童和没有接受中心式早期教育和照护的“对照组”的 ３３３３４名儿童。结果显示与“对照组”儿童相比，“托育机构组”儿童在语言维度、运动技能维度和学业准备推荐维度上分别高出1.4、2.3和2、2个百分点。照护工作人员的年龄每增加 １ 岁，儿童在语言发展方面的问题要少9.7个百分点，而在运动技能发展方面的问题要少12.5个百分点。日本的一项研究同样显示，托育机构的环境质量和主管教师的职业生涯时间与被观察儿童的语言理解、概念理解等认知发育状况呈显著正相关。此外，有研究报道，成功的早期教育和照护可以帮助儿童发展非认知技能，如自信和好奇心，早期获得这些技能的儿童可以完成更高要求的学习任务。

    2.2 对儿童社会能力的影响　高质量的托育服务通常与儿童较少的行为问题和更好的社交能力有关。英国ＳＥＥＤ 研究报告指出儿童社会情绪发展与使用正规的托育服务相关，儿童接受托育机构（托儿所、游戏小组）提供的托育服务，与更多的亲社会行为、更少的情绪症状和同伴问题相关。挪威的纵向研究结果显示，儿童３岁时，在托育机构的互动质量与亲社会行为、自我控制、自信、适应力和同理心之间显著相关。荷兰一项针对６１个日托中心的４１７名儿童的研究显示，照护者对儿童高水平的情绪和行为支持预示着儿童 １ 年后有更好的社会能力。接受托育中心照护的儿童会掌握更多社交技能，如更乐于与同伴一起玩、谈论自己的情绪，拥有最喜欢的朋友、以及参与角色扮演。日本的托育队列研究也证实他人的表扬，能通过激活“金钱奖励机制”对儿童的社交能力发展产生良性的作用。

    2.3 对儿童身体健康的影响　托育机构的服务质量与儿童体重显著相关。一项系统综述分析了托育机构的环境特征与儿童体重间的关系，该系统综述共纳入８项研究的４８６２名０～６岁儿童，研究发现托育机构的２２个环境因素中６项，即“活动环境”、“久坐的机会”、“运动游戏时间”、“高糖和高脂肪食物”、“托育机构教师体重”和“托育机构教师的习惯性体育活动水平”与儿童超重显著相关。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自 ２００８ 年 起开始实施“Munch&Move”项目，该项目为各类托育服务提供方提供培训，以促进０～５儿童的健康饮食和体育锻炼，减少屏幕时间。分析显示，目前该地区５～６岁儿童的超重 和 肥 胖 患 病 率 已 从 ２０１０ 年 的 23.9％ 降 至２０１５年的17.5％。

    高质量的托育服务对儿童发展的促进作用可长期存在，因为干预会对儿童的认知和社会情感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并可能一直持续到成年。在３岁之前接受高质量照护和早期教育的儿童，在进入小学之前出现发育问题的可能性较小，同时在语言和学校准备、运动技能和社会情感成熟度方面都展现出明显的优势。

    低收入家庭儿童在３～４岁时的师生互动质量能预测儿童较高的社会能力和较低的行为问题。高质量的师生互动与儿童的语言、阅读和数学技能之间密切相关。儿童早期高质量的照护经历可预示着１５岁时更高的认知和学业成就。高质量的早期照护也预示着青少年时期较少的外化行为。此外，获得早期高质量托育的儿童，在整个成年早期的阅读、数 学和认知评估得分都更高，且对高中毕业、进入大学教育和大学出勤率有积极影响。加拿大的一项针对１５８８名儿童的纵向研究表明，５个月～５岁期间得到照护的儿童，在12-17岁时自我报告的破坏性行为更少。揭示青春期的破坏性行为并不受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影响，而是受到儿童在婴幼儿时期接受的照护质量影响。

    4.1 对贫困儿童的作用　高质量托育有利于一般儿童的发展，对弱势家庭的儿童影响最大，可有效促进弱势儿童的认知、语言和社会发展。虽然处境不利儿童参加儿童托育的机会更少，但其产生的效益更大。韩国的研究发现托育质量与贫困儿童的早期学业技能之间存在独特的联系，即托育质量与儿童学习相关社交技能、故事理解能力和精细动作技能呈正相关。美国赫克曼教授开展 “佩里学前教育项目”的干预对象就是来自极端贫困家庭的儿童，研究发现儿童早期是否接受学前教育与未来是否能获得大专以上学历呈正相关。具有高质量早期教育经历的儿童，其教育、健康、行为和就业成果更好。该研究还发现早期教育可以有效打破贫困的代际循环。研究的重要结论，即实施针对弱势儿童的、全面、高质量儿童早期计划（０～５岁），能收到良好的社会收益，并计算出每个儿童每年的投资回报率为 １３％。该项研究已经成为引导政府政策和投资的重要参考依据。因为优质的早期教育与照护能使儿童更自律，促进积极的工作态度、动机、社会行为的发展，因此得到了更好的社会结果，如经济独立、减少犯罪。高质量的、以托育中心为基础的照护，不仅能提高家庭与儿童之间的互动质量，还能解放家庭工作时间，进而增加家庭收入。

    4.2 对发育迟缓或学业不佳儿童的作用　得到高质量早期照护和教育后，学业不佳、发育迟缓风险的弱势儿童在未来显示出更好的健康结局和学业成就。“佩里学前项目”的研究对象为３～４岁贫困非洲裔儿童，这些儿童被评估为 “学业失败风险高”。该项目为这些儿童提供１～２学年的高质量的学前教育和照护，此后的随访研究表明干预组的儿童在教育、经济地位等多方面的表现均优于对照组，具体表现为５岁时的智商水平、中学学业成绩、最高学历水平和成年收入稳定程度等。“阿塞拜疆照护研究”的干预组对象为低收入家庭中０～５岁儿童，这些儿童均为有发育迟缓和学业失败高风险的儿童。研究发现干预组，即得到高质量早期照护的儿童不仅在青少年期具有更好的学业表现，且在３０岁中期罹患冠心病的风险降低。

    综上所述，托育服务质量不仅关系到儿童的健康与发展，还具有重要的社会效应。提示我国在托育服务体系建立之初应该充分重视３岁以下婴幼儿托育服务质量，建立和健全托育质量评估与监测体系。虽然国际研究的主要结论具有普适性，但是由于国情和托育服务体制的差异，应开展基于我国托育机构的托育质量与儿童发展的相关研究，特别是能够反映托育服务长期效果的队列研究。准确把握我国托育的质量现况和影响因素，为儿童提供基于科学证据的托育服务，以保障托育服务事业的高质量发展。此外，很有必要基于托育队列开展多学科融合研究，综合探讨儿童早期发现的影响因素和投资回报率，为推进我国儿童早期发展的相关政策和实践提供客观依据。

（参考文献略）

来源：中国儿童保健杂志2020年9月第28卷第9期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妇幼与儿少卫生教研室，公共卫生安全教育部重点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