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英：幼儿如何学习音乐

背景

每个周三上午是雪莉老师班远足的时间。

远足的路线并不完全固定，但韦伯州立大学校园里的鸭塘和建筑工地是幼儿必去的地方。这两个地方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

9月初的工地还在奠基阶段，幼儿见到了大吊车、戴着安全帽忙碌着的建筑工人。回到班上交流工地见闻时，有不少幼儿提到工地上的声音各种沉重的敲击声以及钻子发出的尖厉的声音。

雪莉老师一直强调，活动计划的制订需要基于幼儿的学习循环：觉知 (awareness)、探索(expl oration)、查证(inquiry)、运用 (utilization) 。

当雪莉老师发现孩子们对声音产生了觉知，她便意识到 ，让幼儿获得一些音乐经验的机会到了。所以在第三周的活动计划中她写下了“ 声音 (sounds)、音乐 (music) “,为幼儿开启了始于生活中的声音的音乐探究之旅。

对各种声音的探究

工地上的敲击声和轰鸣声以其超乎寻常的强度让幼儿感受到了这一类独特的声音。

在建构区的建筑工地游戏中，他们戴上安全帽和眼罩，俨然建筑工人一般敲敲打打，嘴里还模拟着各种工地上的声音。

雪莉老师不失时机地提出问题：“（生活中）我们还能听到什么声音呢？” 这个问题不仅让幼儿再次远足时更加仔细地聆听大自然的各种声音，也让他们把这种对声音的敏感带入日常生活中。

幼儿发现、感受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鸭塘的鸭子嘎嘎的叫声” “ 踩在落叶上的窸窣声” “（校园里）大钟发出的声音” “爸爸和妈妈不一样的手机铃声” “自行车上的链子转动的声音”……

声音的世界是奇妙的，有些声音让人不舒服，有些声音却是令人愉悦的。噪音和乐音的差别，不需要老师去讲解，幼儿在弹拨和敲击老师提供的乐器时便能自然感受到 。

声音和音乐之间究竟有多遥远？对于幼儿来说，当他自发地用自身携带的“乐器”人声表达他所感知的各种声音时，缪斯女神便在他们心中歌唱。这些天的过渡环节，雪莉老师也将内容更换成了模仿动物声音、动作的歌曲和韵律操。

此外，雪莉老师还希望能够让幼儿获得更多有关音乐的经验。乐器作为产生音乐的器具，自然是幼儿通往音乐的一个重要向导。

自己制造乐器

大学校园里有一种树到秋季会结出长长的豆荚，成熟过程中豆荚会渐渐变成黑色，进入深秋自然脱落，幼儿远足时很容易就能捡到。稍稍摇动时，豆荚中已经失去水分的种子和外壳相互摩擦或碰撞会发出类似沙锤的声音，这是大自然赐予的乐器。

幼儿把捡到的豆荚带回幼儿园，放在自然角玩耍。圆圈活动的时候，雪莉老师和幼儿一起观察豆荚，一起玩豆荚。

“ 豆荚可以发出声音， 但豆荚发出的声音有点小。”雪莉老师似乎能洞察幼儿对“豆荚乐器” 的不满，第二天我发现有一组区角材料中出现了一次性餐盘、植物种子以及其他书写工具。

圆圈活动时，雪莉老师非常直接地向幼儿示范了自制种子乐器的办法：将两个餐盘对合，用订书机订好一侧，装入种子，再将另一侧订住，一个简易的种子乐器就诞生了。

区角活动时，许多幼儿都去制作种子乐器，并在种子乐器上画上自己钟爱的图画或符号以作装饰。我注意到只有一名幼儿和雪莉老师的制作方法不同，他将一个餐盘对折起来，做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种子乐器。

我对雪莉老师直接示范的做法颇为困惑，觉得会影响幼儿创造性的发挥。

对此，雪莉老师的解释是：有时候老师也要承担起“教”的责任，目的在于启发幼儿产生更多的创造性的联结。我领会到雪莉老师采用的“ 原型启发“ 策略和对幼儿“举一反三”的期待。

在以后的两周中，制作乐器的区角活动时不时就会开展，雪莉老师会添加各种材料进去，幼儿也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寻找材料。

9月25日那天，幼儿在乐器制作上表现出了巨大的“生产性” （雪莉老师用productive一词表达），几乎参与制作的每个幼儿都做出了自己独特的乐器，有敲击的组合式的鼓，有弹拨的多弦琴、单弦琴，有吹奏的喇叭式乐器……这令雪莉老师和我这个观察者兴奋不已。

在乐谱上记录对音乐的感受

雪莉老师为幼儿创设的另一个与音乐经验学习有关的区角也非常值得一提。

这是一个让幼儿记录他们心中感受到的音乐的活动区，桌子上放了纸张和笔，黄色和橙色的纸片上是简谱，而白色的纸张是空白的五线谱。

我一度有些怀疑，幼儿能在五线谱上做什么呢？然而当看到他们一脸专注地在五线谱上用自已发明的线条和符号“创作“着他们的音乐时，我忽然意识到音乐学习和语言学习的内在一致性。

幼儿自发性的音乐表达如哼唱或有节奏地摆动身体有如口头语言的表达，而乐谱如同书面语言。幼儿用他们自己的符号记录音乐，正是幼儿从自发性的艺术表达走向种族经验或类经验的必要途径。活动对幼儿自发性价值的珍视，应该是对保存人类创造性所做的努力。

表演的渴望被点燃

在开学前的家访中，雪莉老师就了解到幼儿L的父母很喜欢音乐，并且会演奏乐器。于是9月23日，L的妈妈受邀作为家长志愿者来为幼儿进行萨克斯吹奏表演。L的妈妈是韦伯州立大学教育学院的在读学生，她演奏了许多幼儿熟悉的歌曲，幼儿跟随着乐曲的旋律和节奏摇动着自己的身体，很投入，也很享受。

第二天，幼儿W从家里带来了他的音乐玩具电声吉他。班里的小舞台上开始了幼儿的自发表演，除了演奏乐器，还有幼儿进行自发的舞蹈表演。随着乐器制作的难度升级，小舞台开始出现了自发的多人合作的表演。

雪莉老师通过幼儿的游戏，了解到了幼儿对表演的渴望以及幼儿已有的自发表演的经验，如何让这样的自发经验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呢？

一如让—罗尔·布约克沃尔德在《本能的缪斯激活潜在的艺术灵性》一书中所言， 一个成人助手能采取的最好措施也许就是记起挪威诗人哈德罗·斯弗拉普在《蒲公英的祈祷》中的话：“让孩子们来跟我玩吧，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野草。”

和大人一起玩音乐

雪莉老师的教育资源似乎总是唾手可得，我听见一位见习老师向她毛遂自荐，来担当那个陪孩子们玩音乐的人。

9月26日，这位见习老师带着她的竖笛来给孩子们演奏。许多自带乐器的幼儿跃跃欲试。于是独奏(solo)变成了二重奏(duet)，二重奏变成了三重奏(trio)、四重奏(quartet)、五重奏(quintet)、六重奏(sextet)。

雪莉老师不仅鼓励幼儿积极参与表演，还借机让他们在这个情境中了解了有关表演的一些专业词汇。

表演的气氛越来越高涨，雪莉老师站起来指挥，台上台下互动起来，融为一体，在场的每个人都受到感染，专注投入在合作中。表演结束，指挥和表演者还仪式感很强地起身谢幕。

这天上午的活动结束后，雪莉老师自豪地跟我说：“我的孩子们这段时间获得了很多音乐领域的经验，真是太好了。“我认同地点头，脑海里快速闪过的是我在国内看到的幼儿园音乐活动的情形。

我只是想说，这和我所知的国内幼儿园中的音乐活动差别太大了。

我无意作孰优孰劣的评判，只是想弄清楚这样的音乐活动是否能达成美国的早期儿童学习与发展标准中相关领域的要求，以及这样的方式是否符合他们所谓的“发展适宜性实践”的原则。

我查阅了犹他州3~5岁的儿童早期学习与发展标准中的创造性艺术 (ere ative art) 领域，在幼儿离开幼儿园上学前班前应达到的标准(Kindergarten readiness standards) 如下所述：

1.能用人声或乐器创造出声音。

(1)能参加如聆听、歌唱或表演等音乐活动。

(2)逐步增长对音乐的不同因素如强弱、音高和音长的觉知。

(3)对不同拍子和风格的音乐能表达自己的感受。

(4)能通过音乐表达自己的想法、感受和能量。

2.能跟随音乐摆动身体来表达自己。

(1)根据不同拍子的节奏做动作。

(2)通过动作表达自己的感受、想法。

3.有关视觉艺术

4.能通过戏剧表演（道具、语言）来表演不同的事件、角色和故事。

通过对照，我敢肯定雪莉老师为幼儿提供的音乐学习的机会和经验完全能够满足创造性艺术领域该阶段标准1、2的要求。这种方式显得更自然，更注重幼儿的自发性，同时教师也关注了幼儿自发经验和成人经验之间的平衡，在适宜的时机、以适宜的方式支持了幼儿经验的发展。没有给幼儿许多外部的学习压力，保全了幼儿亲近音乐的热情。

排 版：谢 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