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机场的超市里,大摇大摆走进一年轻的父亲,后面跟着个3岁左右的孩子。父亲洒脱地对儿子:“自己挑!挑能吃饱的。”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这对父子,心想:这样的父亲教育,应该会造就一个独立而能干的孩子。
可是,小孩拿起了MM巧克力豆的玩具:“我要这。”爸爸瞪眼吹胡子:“放回去!不放?小心我抽你!”
我正想缓和父亲的强势言行,不料,儿子一屁股坐地上“哇”地大哭起来,怀里紧紧地抱着玩具。立刻,我看到:孩子的撒地哭闹,好比一把利剑,刚才还气鼓鼓的父亲,一下子泄了气似的柔声细语:“好好好,拿着。咱再拿个面包行不?”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时尚而年轻的父亲朝我摇摇头:“没办法!拧不过他!”
我们几乎可以预见:哭闹,将是这孩子未来一段时日与人沟通的杀手锏。
当然,哭,原本也是人类的表达方式。不是吗?当婴儿还没学会人类语言的时候,哭是最起始的沟通方法。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依然依赖哭来交流,将有碍儿童心智的发展。
记得儿子2岁左右,站着自己小便时,不会自己拿出“小弟弟”。原因是,每次跑得马桶前,他总是先咧嘴哭,奶奶就立马跟去帮他拿出。我对奶奶说:“让他自己来吧。”奶奶说:“他还小啦。再说,不要让他哭啦。”
这情景是不是很普遍?
于是,儿子面对不会做的事情,方法很省事:咧嘴嚎。我忍不住了。
夏天的那天,他跑进厕所,我连忙跟进去关上门。他仰起脸看着我,习惯性地拉下了眉眼。我明摆出袖手旁观状:“自己拿!”他大哭。
我淡淡而温和的:“哭是没用的,‘小弟弟’不会自己出来,还是要你拿的。”我作了他尿裤的准备。
他边嚎啕边摸索:“你是我妈妈,为什么不帮我呢!”我欢喜他的尝试:“儿子,男人的‘小弟弟’是很宝贝的,总让别人碰就不宝贝了。”他努力着,单薄的短裤使他并不那么困难就完成了“自己拿”。
当舒畅时,他仰脸朝我骄傲地斜斜眼,尽管满是泪水,但我看见了成长的神情。
就这样,儿子长到中班的某一天,我们一群朋友在森林公园烧烤聚餐。一个朋友的孩子,围巾燃着了火星,惊恐地大哭。儿子冲过去,只看了一下自己戴着棉手套的手,果断地伸手拍灭了火苗。
大家称赞儿子:“弟弟真勇敢!”
恐怕这不仅仅是勇敢,而是一种思维习惯:当困难来临,是无助地怨天尤人,还是主动地倾力应对。
由于心疼于孩子的痛苦,我们总特别紧张流泪的孩子;由于受宠于成人的关注,孩子总习惯用哭泣作武器。
于是,我们经常看到:女孩与同伴协商不达目的时,不是妥协而是哭,一副霸道的样子;男孩在学跳绳,老师同伴多看两眼,不是更使劲而是哭,一副玻璃心的样子;孩子弄撒了同伴的点心,不是道歉而是哭,一副楚楚可怜博同情的样子。
一次,悠悠端着汤被丽莎撞翻一身,悠悠抖落衣裙的时候,丽莎却稀里哗啦地哭开了。悠悠不情愿的劝慰:“我裙子脏了,汤也没了,我不哭,你也别哭。”此时,我特别喜爱悠悠。于是,我坚决地要求丽莎:“想办法,把悠悠的裙子弄干净!”
瞧!我们要让孩子知道:哭,可以是沮丧、委屈、歉疚的宣泄,却不是改变事态的方法;哭,可以是表明态度的因素,却不是逃脱责任的条件。这样,可以帮助我们在公平的判断中,实施因人而异的教育,从而锤炼孩子积极而独立地面对逆境的心理,提高孩子的生存能力。
当然,我们都免不了哭泣流泪。只是有些时候的哭,实在是个人的事,成人不必大惊小怪地介入。
在和大班孩子一起阅读《爷爷有没有穿西装》时,我瞥见秋桐悄悄地抹眼泪。于是讶异地当众:“秋桐,怎么啦?有点难过吗?”秋桐背过身去,摇摇手:“没有!”我猛然觉醒:我打搅了她的情感体验。 当然,我们都免不了哭泣流泪。只是大多时候的哭,着实可以体现孩子的受教养程度。
暑假里,我在法国布尔日的小街上,闲坐着看过往路人。一个金发男孩不停地抹着眼泪、父亲一手牵着他躬着身子轻声地解说着走过,我继续发呆。
过了一会儿,突然当街响起了号啕声,大家受惊般地望去:一个中国小孩撒泼式地大哭,母亲厉声地训斥着。哭骂声响彻小街。
我一下子觉得好羞愧!因为对同胞的血肉感情,使我无法摆脱事不关己的羞愧感。我思索:别人怎么会有这般修养的?
回想起在英国的幼儿园里,看见老师把一个情绪失控的男孩带到草地的一角,也不与他交流,任凭他发泄。等他平静后,只问:“回到大家那里吗?”就完了。
哦!这样,既在伙伴面前保持了男孩的颜面尊严,也让男孩在集体生活中,保有羞耻心。这将影响孩子一辈子的人生品味。
最后要说明的是,哭泣,依然可以是孩子非常的表达方法之一。只是,老师必须在群体中细腻地关注孩子个体的表现特点,适时的、因人而异地矫治和引导,在不关乎安全的哭泣中,促进孩子心智的逐渐成熟。
如此,孩子便在把控自己哭声的大小和哭泣的次数中,渐渐长大。